本地人

　　沙巴每天都在雾里。

　　我们选了一间面山的人家住下，偶尔太阳出来，薄纱中的山影就格外美丽。但多数时候，我的眼前只有浓雾，十数米外另一家旅馆的粉墙甚至完全隐没在浓雾中。我记得有回独自一人在一条小路上散步，街两边有什么完全看不到，忽然雾淡了一些，我看到离我两三米外，一个墨绿色的街灯泛着阴郁的光，那一刻我想到了狄更斯笔下的伦敦。

　　这里的房子都是欧洲风格的，不过年代并不久远，很多是新建的旅馆，比如我们住的这家。听途中结识的中国人宋说，沙巴当年是法国殖民者的避暑度假胜地，越南人不得进入，现在的沙巴居民是后来迁来的，无论黑蒙族还是镇上的人。不过这并不妨碍小镇上的人们认真学习法语，并把自己的房子全建成欧洲的调调。很多法国人来沙巴寻找当年父祖一辈的荣光，他们给现在的沙巴人带来丰厚的收入。

　　住在欧式建筑里的沙巴人，身上却看不出任何受到法国文化熏陶的痕迹。我们住的第一间旅店老板是个越南女子，不爱说话，不风趣，更不要说浪漫。我对她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当我们向她要暖炉来烤衣服(沙巴太潮湿，衣服总是不干)时，她拿来一个崭新的、中国产的炉子。中国产的暖炉是三脚插头，越南只有二脚直脚插座，怎么用呢？我问她。女老板一言不发，一伸手便把插头中间的直脚拧断；再一伸手，两边八字形的脚已被她生生扳平。她把炉子插好，一言不发地走了。

　　住的第二间旅馆的老板是宋的朋友。宋说他在沙巴这一带很有势力，有什么事找他就可以摆平。宋的朋友果然像个黑社会老大一样不苟言笑，坚守沉默是金。我们包他的车去周围的少数民族村子玩，那是我印象中唯一一次，他开口向我们介绍沙巴。他带我们去看一些不确定什么年代的石头，上面有岩画。几个小孩正在石头上滑滑梯，宋的朋友挥挥手把他们赶走，然后用手去抹石头上的沙子。“这里有石刻。”他说。至于石刻是什么年代的什么人留下的，刻的又是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回来后宋的老板朋友问我们收车费，比预先讲好的严重上涨，因为他带我们看了那些来历不明的石头。

黑蒙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