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泰但尼克”

　　我一天工作10小时，一周工作7天，收入却徘徊在200美元上下，比广告许诺的低得大多。在加州，房租水电，一家三口一周没有350美元过不去，我找调度约翰讨招儿。

　　“你进步好快，”约翰说，“可是公司不景气，得有耐心。你可以早上七点到公司一—这时或许有急件，又没人愿起床。”

　　我一日答应下来。从此六点起床，拎块面包就走，六点半赶到公司，跟约翰打声招呼，便把车椅背放平，躺着等活儿。可怜凯斯大学名校博士生，时近隆冬，有时四五个小时没事干，冻成冰棍；有时十五六个小时脚不沾地，饿得半死。

　　收入渐渐上去了，一周能收入四五百美元；但是，公司欠工资，全家眼巴巴靠刷

　　一天晚上微雨中送货，眼睁睁前面一辆卡车伸下一把椅子，眼睁睁看着它卡在我的车下，咔咔咔几声响。我不知道冷却水行已被弄坏，还高歌猛进，结果法斯蒂娃半道上趴了窝。

　　车坏了找保险公司陪。人家问：“肇事车什么牌子，哪年的车型？车号多少？有人证吗？有物证吗’？”一问一个干瞪眼。不赔！

　　只好把车送进修理厂，没想到专家加电脑，一通折腾，居然找不出毛病。我只好把车留在修车厂，步行去租车。租车行电脑一查：上帝呀，信用卡透支，此人公然行骗……

　　正像俗话说的“祸不单行”，圣诞节前夕，约翰把我叫去，说是老板彼得万般无奈，收下25000美元，把敝公司连同敝人一起卖掉了！

　　我这才叹息自己智商太低：早在“落草”之时，这家赫赫有名的快递公司已宣布破产。3个月法定“抢救”期间，我是唯一跳上这艘沉船的傻瓜。

　　我算孙子，成不？

　　几经周折，法斯蒂娃修好，我却郁郁寡欢，整天担心再次被人卖掉。

　　不久，我发现了堪称快递业典范的NCM公司，立即请求加盟。有服务于两家快递公司的良好纪录，NCM录用了我，好公司总是忙碌。我的收入直线上升，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

　　一天，调度打电话叫我去屋仑市C1aremont街取货，我却听成了Clairpointe街，翻山越岭好不容易赶到，立刻傻眼。待到重打电话弄清楚，黄爪菜都凉了。那胖胖的黑婆娘一脸怒气，非要问迟到半小时的原因。可怜我连比带划，怎么也讲不明白。她喝道：“滚开！我跟你无话可讲。”

　　风风火火60公里赶回公司，一进门调度就让去见总经理。此时，向来爱开玩笑的总经理满脸冰霜，让我坐在桌子对面，随手递过一张纸片：

　　事故报告书

　　时间：1992年2月14日。

　　地点：屋仑市C1aremont街2475号屋仑

　　事故：21号司机王华执行任务时与顾客发生冲突。客人来电说，他态度恶劣，在距客人仅一英尺远处”咆哮如雷，口沫飞溅’’

　　处理办法：《己过处分，当面警告，如有再犯，立即开除。将处理结果电传顾客。

　　活该冤枉！我的“王氏英语”太差是事实，态度恶劣莫须有。总经理不容置辩，递过笔让我在报告上签名：“我什么都清楚，但顾客就是顾客！”我的手直哆嗦：“是，顾客就是顾客，是，顾客就是爷爷……”

　　后来才知道，快递业顾客比爷爷还爷爷，人家花大价钱，谱儿也就大。而且，许多任务是给

　　给我委屈最多的不是顾客。早班、中班调度逐渐听懂“王氏英语”，成为我的好友，而夜班调度鲍勃始终不买帐。这个两米高的壮汉有西部牛仔的一切恶习，我常被折磨得快要发疯。他干脆不用对讲机交谈，而在BP机上发指令：“尽快打电话。深更半夜到哪儿去找公司电话？然后通过BP机五分钟一催，逼得我恨不能一头撞进太平洋。即使侥幸找到电话，安排任务中间，他忽然阴阳怪气地问：“你讲的是英语吗？”要求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拼给他听，而后客气他说：“请忘掉我刚才给你的任务，已安排给别人了，谢谢！”

　　警察叔叔，辛苦了

　　开始我压根儿没把警察瞧在眼里——俺遵纪守法，你能怎么着？没想到刚一个月，就被他们瞄上，我身后晃起了警灯，当时累得七颠八倒，一点没察觉，任那灯光闪呀闪，还觉得挺有诗意，可猛地听见警笛狂啸，我魂飞天外，在高速路上“扭起了秧歌”。而后面高音喇叭咆哮不止，我那一点点英语早吓得没影了，一个词几也听不清，左不是，右不是，快不是，慢也不是。折腾半天靠边停车，推门出来道歉吧.喇叭又响起来——这回听清楚了：“不许动，举起手来！”

　　货真价实，警车后面黑洞洞两个枪口。得知我是只有一年驾龄的Chinesedriver(华人司机)，居然吃快递这碗板，警察吃了一惊，把巨大的手枪别进腰间，无限同情地说：“你哪能做快递，赶快找份别的工作。”他说此处限速90公里，而我的车左右乱晃，时速超过了130公里。　　

　　时间长了才知道，快递司机与巡路警察是一对不见不散的冤家。快递员挣钱养家，只好视警察如稻草人，胡乱违章，成倍超速；而警察挣钱养家，只好视速递员如牲口，玩命堵战，往死里罚款、做快递头两年，我被警察揪住十多次，最后弄得草木皆兵，睡梦中也警灯闪烁，警笛长鸣。

　　我和同仁交流经验，切磋技艺，议题包括警察设伏地点、出没规律，一旦被擒如何狡辩、如何钻法律空子等等。

　　“上法庭要打时间差，”这是老司机汤姆的经验，一次我在停车线上没有停稳就开跑，当场落网，这是150美元外加扣一个“点”的重罚，遵循汤姆教导，我拒交罚款接受审判，然后在开庭前一天打电话给法庭，要求审判延期。要求被接受了，审判那天，我遛达到法庭看告示，案子果然取消了

　　——巡路警察太忙，没功夫赔司机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此时，电台“脱口秀”恰好讨论司机斗警察的问题，又队中获益匪浅，不过，印象最深的还是一位资深警察现身说法，痛斥人们的防警怪招。最后，主持人笑着请他为司机支招，他说：“诬赖警察有错是在玩火：我一辈子干这一行，是专家，而你是业余，……一旦被擒，我最欣赏的是理解与合作！”

　　几天以后一个夜晚，他的话便应验了。这次是抄近道被揪住，我灵机一动，不待警察开尊口，便主动请罪：“尽管任务紧急，关系病人生命，我还是不该超速，何况还走了逆行道。该打该罚，我都认了，他听得笑出声来：“我要真打真罚你受得了？光走逆行道一条就是轻度刑事犯罪，可以逮捕外加罚款1000美元……这样罢，你右尾灯坏了，我写一张罚单，你向中政府寄去10美元和修车证据，就算结案。以后小心。”警察叔叔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