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s207

　　连续地下了几天的雨，这个时候的天空开始露出晴朗的模样。从办公室的落地玻璃窗里望出去，街对面的宝石山象高清晰的画面一样的细节毕现，被雨水冲洗的干干净净的树木和石板的山路在温暖的阳光里迅速的干燥起来，变成了各种各的绿的颜色。这就是仲春时节的杭州了。但我们心中那个江南的美丽城市或者并不是这样？

　　我妈常常很失望地叹气，说我：“哪里还有一点北方孩子的样子。”她说这话的场景往往是在饭桌上，我拒绝食用大葱蘸甜面酱或者剥出来的大蒜籽，我甚至不喜欢我爸揉出来的很有咬口的大馒头而只是热衷于松软小巧的刀切。不过这只是我妈的看法。在单位里或者外面还是其他什么地方的时候，人们看看我的个头，听听我的口音，很容易就可以判定我是一个外来人口，尽管我已经不在杭州的时间加起来也不到一个年头。但是我妈比所有其他的人判断的都要正确，因为我早已是一个江南的孩子了。

　　江南这个词汇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记忆里的？记的不太清楚，肯定是在初中的地理课之前吧！如果仅仅从字面来理解的话，这是指长江以南的广大地域。但我们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但是我现在也还是觉得给江南做一个清晰的地理界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浙江肯定就是。江苏呢？很难说了。扬州、镇江和苏州几乎都是江南名城的典型代表。但是上海似乎就不合适我们提到江南时候的温柔情感。我相信浙江以南的

　　同学在国外读书，我给他写信。说了说同学们的三长两短，也就熟练地切入了很老的套路，就是描述我们这个城市的模样，有些是人为的变化，有些却仅仅是因为自然。比如在春天的这个时候，我就要得意洋洋地写：“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或者就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怎么样，想家了吧？我料那美利坚合众国的波士顿大城必不能有这般的旖旎风光！(生活在杭州的人们往往对这个城市有一种过分到了可笑程度的深深依恋，毫不怀疑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我和我的同学也是一样，他缅怀了一番杭州的好时光，就急着要向他的同学推荐：“他们居然都没有听到过杭州！！”到外文书店里翻了一下，拿了本《杭州》，这是比较好的一本杭州画册了—我提到过这画册的封面是极美的朝霞。笑眯眯地翻了一阵，却觉得多少有些不对：这是我们心里的那个江南吗？哎！我得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确实是个酸腐的人物，说到江南的时候总会有前面那样的诗句跳到眼前，所以会有人觉得我总是在掉书袋。不过我要说前人总结的精练大概总没有人会持反对意见吧？千百年来的歌咏已经完全限制住了我的思维，往高里说，那叫文化！结果就是，江南成为了界于主观与客观之间的事物。而我想那画册中似乎少一点我们经常强调的江南情调，比如说我想到的是烟雨江南，南朝四百八十寺，蒙蒙细雨中的归舟，雾气里的流水和红亭子。我翻遍了自己的照片，却也没有找到一张合适的，只好万分沮丧地决定：江南是个很难拍摄的地点。

　　这大概是几年以前的事情了，同学也早已毕业了。昨天在新华书店里翻郑义的《西湖四季》却猛地心头一动，看见了烟雨湖间的片片落叶，急着再往下翻，那种感觉却又悄然离去了。很茫然地问自己：江南是什么样子的？在脑海里翻涌的答案多到不可捕捉。

　　“江南”这个词本身就具有着非常强的画面感，如我前面所说，这大概要拜前辈文人所赐。但江南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我猜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想象。近几年非常流行的江南，有一个广告大概可以代表，叫做“南方黑芝麻糊“。窄窄的石板巷子，穿着蓝花布衫子的姑娘，柔软的吴越方言。再早一些的时候可能是乌蓬船和粉墙黛瓦，柜台上的黄酒和担子里的馄饨。所以这些年江南的小镇成为了观光的热点。去看的是那些老房子和水巷，江南水乡嘛！看回来的人们反映不一，觉得就是这样或者不是这样的都大有人在。而江南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变成那些很小气的所在了，这可是与我想的不同。不去说七大古都之中的杭州和南京是怎么样的“天城”或者“参次十万人家”，就是韦小宝和乾隆的扬州也是风流竟奢的所在。但是我可以归纳出来吗？我把过去拍的照片用心拼凑起来，石板路、门板、滴水上的茅草、老虎窗、船夫、园林、桃花和柳树、精美的菩萨、画一样的楼台。。。。。。还是没有什么头绪，但意识到的一点是：我关于照片上那些环境的记忆竟然因为对照片内容的强调而变的单薄了。我知道我的那个江南远不止这一些。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一件事，就是我最喜欢的金庸的小说竟然是《白马啸西风》。主要是因为那个结局：“白马已经老了，只能慢慢的走，但终是能回到中原的。江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但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国人那样固执：“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说到江南的那一句当时就让我心中一软。很简单的几个名词，引起的想象却是整整一片的温柔情感。所以我知道江南仅仅是存在于脑海里的了，它所代表的温柔和旖旎其实都牵挂着丝丝缕缕的怀旧情绪，就好象说“失去的东西才是最美好的”。去找那些老房子还有坐在小船上穿行，不是简单的休闲活动，这是对一个时期的回顾，在潜意识里。我们努力在寻找那个旧梦的时候都不会意识到，找到的只不过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实际上，当我们拈住其中的一片，其余的却已经离我们更加遥远。

　　江南是一个想象或者一种期许。只是因为有太多前人的铺垫而显得十分具体，让我们真的相信有一个这样的世界存在。尽管如此，我还是很热情地邀请你们：“春天来了，到江南来喝点茶吧！”领着你们去烟霞洞，那里最漂亮的观音和闲适的气氛倒还是一直都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