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境内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自古以来就以其变幻莫测的奇异景色，吸引着不畏艰险的人们。我就曾在大漠腹地作过长途旅行。旅途的艰辛，令人难忘，沙漠奇观，更是像电影银幕上的一个个镜头，不时浮现于眼前，使人不能不记起那涉足“死亡之海”的日日夜夜……奇特的公路

　　那是一个初夏的日子，我告别麦黄、杏熟的绿洲，向沙漠深处驶去。北京牌越野车扬起的沙尘，犹如一条长长的尾巴，把我们送进沙丘起伏的流沙地区。透过车窗，举目远望，莽莽黄沙，无边无涯，不见树木村庄，不闻鸡鸣狗吠，只有一个个旋风卷起的沙柱，时而顶天立地，时而烟消云散，时而如野马狂奔，时而似炊烟袅袅，使人在这茫茫的沙海中，倒也并不怎么感到孤独、寂寞。尤其引人注目的，还是这里的公路，既不是沙石所筑也不用柏油、水泥，而是红柳枝条和芦苇秸秆铺设而成。车行其上，似扭秧歌，如乘小舟，颠簸摇晃，令人晕眩。汽车越往沙漠深处，路况越糟糕。如果说刚才在红柳和芦苇铺设的路面上，越野车还可以勉强行驶的话，那么眼下四个车轮老在流沙中打滑、空转，简直就寸步难行了。于是，我们不得不跳下车。人在软绵绵的沙地上行走，本来就很吃力，前脚拔出，后脚陷进，可此时还得使出全身力气，推车而行，不一会儿工夫，大伙儿便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喉咙冒烟了。

　　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走出流沙地段后，汽车便把我们带进了原始胡杨林中。郁郁葱葱的胡杨林深荫蔽日，清新的空气使我们顿时浑身爽适，精神振奋。但是，这里的道路，并非坦途。遍地的枯枝烂叶，自行倒毙的巨大树干和丛生的荆棘，构成一道道障碍。尤其是不知打柴人何年何月留下的车印，横七竖八，杂乱无章，使我们几个人，连东西南北也给搞糊涂了。后来总算碰到一个窝棚，推开柴门一看，空空如也。看来只好碰运气了，硬着头皮往前闯吧！可怕的沙漠

　　春末夏初正是沙漠多风的季节。沙漠地区的风暴，说来就来，威力无比，可怕至极。据说，那些高高耸立的沙丘，虽然状若赳赳武士，傲视苍穹，但在风暴面前，也会变得像绵羊一样柔顺，叫它们迁向哪里，就得乖乖地听从指挥。千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美丽的田园村庄和繁华的都市古城，就这样被无情的风沙吞没成荒无人烟的废墟了。

　　我们的小车驶出胡杨林不久，天气突然变了。抬头望去，只见前方的大漠上，突然升起一道黄色的屏障，遮住了半个天空。随着屏障的升起，头上的烈日也渐渐失去威力，变成一张惨白的脸。

　　“不好，风暴就要来了！”富有沙漠地区生活经验的司机话音未落，就见沙包上的红柳丛，“哗”地弯下腰去，遍地的黄沙，也像流水一样急速滚动起来。刹那间，狂风呼啸，沙尘怒卷，整个沙海，犹如开了锅似的翻腾起来。我们的汽车，也像被施展了腾云驾雾的法术，飘飘欲飞了。从车窗缝隙钻进的飞沙，打在脸上火辣辣的，使人睁不开眼，喘不过气。尽管我们屏住呼吸，闭口不言，可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黄沙，还是灌进嘴里，牙齿一咬，便“咯吱”、“咯吱”作响。

　　这场大风刮了两个多小时，然后才慢慢平息下来。大家彼此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好家伙，一个个除了两只眼睛、两个鼻孔、一张嘴巴之外，满脸是土，一身沙尘，哪还分得出张三李四？大伙儿风趣地开起了玩笑，司机却在一旁缄默无语。“怎么刚刚抹去脸上的沙尘，又堆上了乌云呢？”“唉，你自己看吧！”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把视线移向车头，嗬！原来锃亮的喷漆，竟被风沙打成了“大麻脸”！我搜肠刮肚，想找几句宽心的话来安慰爱车如命的司机。哪知道，没等我开口，他倒安慰起我来了：“汽车毕竟是铁家伙，要是骑毛驴，那可就糟了！”奇异的“城堡”

　　我们走着走着，前方的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一座迷人的城堡。放眼望去，但见城垣迤逦，角楼巍峨。城内的一座座宫台楼阁，有的圆顶高耸，好像清真寺院；有的擎天而立，好像佛门宝塔；有的飞檐翘角，好像帝王的宫殿；有的低矮拥挤，好像平民的土屋……起初，我们以为是阳光和气流在同我们开玩笑，有意造出“海市蜃楼”的幻景。然而，随着汽车的前进，那座美丽动人的城堡，不仅没有神秘地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可见。待我们走近一看，啊，原来是一片地貌奇特的土丘林！

　　汽车驶进土丘林的“城堡”，街道两旁的奇异景色，使我们如同进入

　　直到末了，我们才感到饥肠辘辘，口渴难忍。原来，自早上出发时胡乱吃了一点儿点心后，到现在已是七八个小时米面未进了。于是，大家迫不及待地躲到土丘阴凉处，就地野餐起来，我一边往嘴里填着食物，一边暗自惊叹眼前这风之威力，内心油然升起对自然界奥秘的渴求，一时竟完全忘却了旅途的劳顿……会流泪的树

　　年降水量只有几毫米到十几毫米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是一片异常干旱的土地。但是，从天山、昆仑山和帕米尔高原雪峰上流下的一条条河流，却给它带来了生命之水。因此，在地下水丰富的地方，都生长着大片大片的原始胡杨林。如果你走进这绿色的世界，各种奇异的自然现象，会令你目瞪口呆，惊诧不已！

　　尤其使我们感到奇怪的，还是那嘀嘀嗒嗒的“胡杨泪”。这些从树干上流出的“泪水”，一淌到地上，就会变成碱面子一样的东西。放眼望去洁白晶莹，熠熠闪光，宛如一堆堆白银，撒落林中。林中的牧羊人告诉我们说，生长在沙漠地区的胡杨树，不仅有发达的根系，厚厚的树皮，而且体内还贮着大量的水分。如果用锯子将树干锯断，就会从截断处喷射出一米多高的黄水，状如泉涌。如果有什么东西碰破了树皮，树内的汁液就会从伤口渗出，看上去就像人伤心流泪一般，故名“胡杨泪”。“胡杨泪”用途很广，可以食用，可以制皂，也可以用作做皮革的原料。

　　维吾尔族人以最美好的语言，倾诉他们对沙枣树的赞颂。姑娘们说，沙枣花俏丽多姿，芬芳扑鼻，是世界上最香最美的花；小伙子们说，沙枣木坚韧耐用，是劳动者最理想的工作材料。老人们说，黄如纯金的沙枣果，味道香甜，是曾经救过人性命的粮食。

　　汽车沿着沙尘飞扬的公路，向我国土地面积最大、人口密度最小的若羌县驶去。那金色的沙丘，火红的野麻花，在蓝天艳阳下交相辉映。在沙漠中旅行，要想碰上个风停沙住的日子，是很不容易的。

　　李良／文晓北／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