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东极岛_新浪生活

走进东极岛

http://life.sina.com.cn 2001年04月19日16:47 申江服务导报

去岁末，在三地争办“曙光节”的热闹中，我打开了地图。　　默默无闻的东极岛，属于舟山群岛外海的中街山列岛，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最东部的一个海岛，也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边防部队驻守的最东边的海岛，故名“东极”，又名“东海第一岛”。　　东极岛，旧称幸福岛，下辖4岛，据中国科学院上海天文台测算，其最东的东福山岛2001年1月1日的日出时间为6时43分44秒，比括苍山和石塘各早了1分12秒和1分37秒。　　但是，吸引我寻访东极的强烈的愿望并不是最早的曙光。史载，两千年前，著名方士徐福奉旨寻仙到过东极，传说神秘的东极正是海上列仙逍遥的地方，那里有珍禽异兽、奇卉异草、海市蜃楼…… 　　因为位置偏僻，“东极”至今尚未列入旅游线路，这更激发了我的好奇心。于是，去年12月21日，我们向着这个至今仍然没有任何知名度的海岛出发了。以前鱼多到什么程度？一到黄鱼汛期，海水就变成了“黄鱼汤”，到了带鱼汛期，岛上像下了场大雪……万顷碧波绿如蓝，远望有大块翡翠叠起时，“东极”到了。　　2000年12月22日上午，我们踏上了“东极”的土地。天是蓝色的，海是绿色的，岛上到处是冰川时代留下的遗迹，触目处都是钢青色的巨大的裸岩群，有的如万马奔腾，有的如刀枪林立，青松如盖，白云如带，向称“风的故乡、雨的温床、雾的王国、浪的摇篮”。正是冬季渔汛期，渔港内樯桅如林，但不知何故，码头上却看不见装卸海鲜的热烈气氛，大群大群的妇女围坐一起，分拣着拖网拉上来的甲壳动物，箩筐里没有我们上海市民在这个季节所熟悉的梭子蟹、条虾、鲳鱼、带鱼，而是一些光怪陆离的蠢东西。　　东极四岛———庙子湖岛、黄兴岛、青浜岛、东福山岛，我们首先到达的是庙子湖岛。东极镇的镇政府就在庙子湖岛上，副镇长王海刚介绍说，舟山渔场是世界四大渔场之一，“东极”是舟山渔场的“肚脐”，产业结构以渔业为主。以前鱼多到什么程度呢？……这样说吧，我们小时侯，码头附近就有无数的带鱼、乌贼鱼、石斑鱼，孩子们用淘箩篮头就可以直接捞到沿岸产卵的乌贼鱼，碧清的海水，下面什么鱼虾都看得一清二楚；东福山附近的海面，一到黄鱼的汛期，海水就变成“黄鱼汤”，黄鱼会叫，“呱呱呱”的叫声响彻海面，太阳一出，大海是金黄的，太阳不出，大海还是金黄的；到了带鱼汛期，岛上就到处是带鱼，像是下过一场大雪一样，那时东极岛才是真正的“幸福岛”！现在的变化太大了，不要说黄鱼带鱼，说白了，其实什么鱼都没了，全镇330条渔轮只好都去拖虾，春天拖红头虾，夏天拖对虾，冬天拖活皮虾，附近洋面的虾拖完了，就拖远洋的虾，大多数渔船不能远航，只好抛在港内…… 　　现在应该是渔汛期间，但是人口大量北迁，东极镇1万多人口，已迁走了5000多人，其中黄兴岛已没人居住了，东福山原先有2000多人，如今只剩200多人，海上资源变化，导致种种恶果，一言难尽。　　主管经济的王副镇长30岁出头，在回答海上资源为什么会变化(其实是枯竭)时，他说还不是老问题，滥捕滥捞，只不过你们上海人不到现场，感觉不会这么强烈罢了。但是岛子还是很美丽的，他建议我们多走走，要了解真实情况还得深入海上人家。　　午饭由驻军营长周焕泽招待。十分简朴。没有海鲜。周营长说，我1986年入南昌陆军学院，1990年分配到舟山群岛的大巨岛当排长，迄今已转遍了舟山群岛的主要岛屿，海洋资源的衰竭从没有像这几年这样厉害的，昨天接到军区首长的命令接待你们3家报社记者，今天一早派司务长去渔港买菜，多少总想体现一下海岛特色吧，但是街上已没有象样的海鲜了。　　抱歉，到了渔场没鱼吃。　　庙子湖岛大旱之年　　，甘泉不竭，夏无酷暑，冬无严寒，本该是个洞天福地，但岛上居民看上去却像遭了大旱一样没有精神。　　现年42岁的渔民叶纪康住在山腰上，有栋100多平方米的砖房，那是他一生的积攒，主要还是90年代初的海上作业所得，往后的光景却是随着海上资源的衰减而一年不如一年，去年一年海上劳作，去掉各种税收，所得竟然连1万元还不到。　　走进他的屋子，真是空空荡荡，最值钱的大约就是客堂里的一堆厚木板了，走进厨房，掀开菜罩，三菜一汤：咸蟹糊、炒萝卜干、咸菜、海带汤。　　叶纪康讷讷地说，吃饱肚子还没问题。一家5口，丈母娘、老婆、一子一女就靠我现在捞虾为生，船多虾少，大家一捞就没有了，虾这个东西还跟风走，我们的船太小，当初是6个人合买的，只有120马力，木壳的。风，常常往太平洋方向刮，我们跟风走，就会被太平洋吃掉，不跟风走，又没有虾捞，只能眼睁睁看着虾群跑掉。　　“只有大船才敢跟风走，1000马力以上才敢和太平洋风浪斗斗，我们算得了什么，所以有的报纸尽乱说，说渔民都发了大财，放屁！发财的都是大船，可是这样的大船有多少呢？”叶纪康说着话，手里不断地搓着尼龙绳，他有一张虾干一样红褐色的大脸，常年的海上作业，使他的手皲得像“哥窑碎瓷”一样，猩红的小口子里不断地往外冒水，他的老婆患着“类风关”，医嘱应该多晒太阳，但是海岛风大，于是只好披上厚衣背风向阳坐。老公说着生活的艰难，她一声不啃，无望治愈的疾病看来已使她麻木了。　　“听说，岛上很多人已经迁往沈家门了，你们怎么打算？” 　　听到我的问话，渔民吴忠平、方永茂、林万良等纷纷围了上来：“沈家门是我们能去的地方吗要报上户口，首先得在沈家门买房，还要解决小孩读书的问题，房款、入学赞助———都要哗哗地用钱，像我们这样勉强糊口的想都不敢想！” 　　“那么，现在正是渔汛期间，为什么不出海呢？” 　　油价太高了，他们说，出不起海。那柴油，去年还只有300来元一桶(每桶165公斤)，今年就涨到600多元一桶了！真是“热昏”！　　“以往像我们这样规格的渔船，出海一天就要烧油3桶半，也就是要1000多元，现在出海一天当然就要2000多元，可是虾的收购价呢？不涨反跌，‘红头虾’收购价跌到2元一斤，这就逼迫我们拼命多捕多捞才能抵消损失，可是，现在海已经‘空’了，到哪里去多捕多捞？” 　　渔民陈小苗的家在叶纪康家的南坡，看上去要比叶纪康家亮堂些，原以为露台上6个大晒箩晒的都是海产品，走近一看才看清是红薯干。　　现年46岁的陈小苗也患着“类风关”，走进他家时，他正用一种深褐色的像蛇涎一样腥臊的液体浸手洗手。　　“我的船是270匹马力，”他说，“船主是我的大哥，我们当初7个人合资，每人出了5万元才买下它，开头还赚了点钱，一年下来还能分个两、三万，现在倒好，油价像野马一样疯涨，鱼群没了，虾群也难找，出海白白地烧油，谁肯？” 　　“船在折旧，钱没赚到。我常常一个人闷想，到底是我们不好，还是大海不好？我们渔民没有别的本事，不捞鱼吃什么？” 　　岛上的物价很高，青菜6元1公斤；大白菜5元1公斤；芹菜8元1公斤；猪肉20元多元1公斤……什么东西都要从大陆运来，还要冷藏，价格自然上去了。还有电，岛上的电2.5元1度。上海多少？0.9元1度吧。为什么岛上的电费这么贵？因为岛上自己用柴油发电，成本高，用电户也比过去少，电价只好往上涨。　　“我们没有经济实力迁往沈家门，只好在这里苦熬，只好向大海伸手。如果能把大海‘拷干’捉鱼，我们也会干的。” 　　东极岛民风淳朴，先祖大都来自岱山、宁波、沈家门、温州一带，很多习俗来自上述地区，而且因为与世隔绝而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离开庙子湖岛的那天，我们巧遇了一场婚礼。　　新郎林体祥，新娘陈玉飞，都是24岁，青梅竹马，同在本岛长大。　　迎亲的队伍早晨9点出发，男女双方介绍人领队，队伍很长，新郎一身藏青色的西装，有伴郎2名，后面是一长溜的“挑夫”，计有绍兴加饭酒两甏，啤酒16格，生猪半头，活鹅2只，卷子面6筒，鸡蛋24只，另有新鲜猪肉一刀置盆内，“请龙王”。　　半小时后，身着盛装的新娘被迎回来了，两位新人挽着手，自西向东缓缓走回，队伍还是那么长，而且多了很多姑娘，女方回赠男方的礼物是：2甏淘米水，寓意“种田有谷，养猪有肉”；1盘干山芋粉，寓意小两口日后的生活既“发”又“涨”；板油1块，寓意婚后生活“样样有”。　　伴郎手里拿着手提录音机，在“婚礼进行曲”中，队伍越走越远…… 　　我们的最后一站是据称两千年前徐福到过的东福山岛———著名的海上仙岛。岛上气候湿润，驻军为我海军某部，生活异常艰苦，衣被永远是潮湿的，6月里还得盖棉被。“云雾满山飘，海水绕海礁，人都说咱岛儿小，远离大陆在前哨……”那首由李双江演唱的著名军旅歌曲《战士第二故乡》就是当年驻军战士张焕臣在东福山作的词。岛上的景色比庙子湖岛还美丽，只因是军事要地而无法辟为旅游景点。　　东福山最神奇处就是成年累月地云雾缭绕，天晴时，最高峰庵基岗的山顶永远有团团如冕的白色华盖笼罩，天雨时，白色冕盖即无影无踪，古人一致认为是海上列仙修道炼药处。　　传说徐福历经颠簸，登上东福山后没有找到丁点仙迹，所见就是无比壮丽的海景和无比丰饶的海产，他知道这些都打动不了秦始皇那颗求仙欲狂的心，为了避祸，只能扬帆向琉球群岛方向飘去…… 　　这里是祖国的最东线，往外就是公海，就是浩瀚的太平洋，我们和战士们一起站岗，感受到风———真正地来自大洋。　　文／胡展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