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一号的私人动物园(2)

http://bj.sina.com.cn 2007年11月14日16:05  三联生活周刊

  “很惨”,也是新请的动物园售票员对老罗一家人的看法,她说:“哪里有个老板弄成他这样,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干。”时常有些人过来谈生意,看着穿着破旧的老罗,都不相信他就是园长。

  老罗的家就在动物园上面的一排小房子里,他自己没有住在房子里,而是住在动物的笼舍附近,可是房子还是紧张,罗斌就住在堆饲料的那间屋里,他的女儿与他同住,妻子前些年和他离婚了,按照老罗的说法,离婚也是因为家里的动物园造成的,“经济太紧张了,门票收入往往只够买饲料的”。

  老罗自己前些年也经历了一次婚姻,“短得很”,第二个妻子总说他是“野物”,喜欢和动物在一起,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信念和商业之间

  早年没转业的时候,老罗一直是部队的事务长,“他最自豪的事情是给当时来部队视察的某国家领导做过饭”。罗斌说,事实上,老罗经历的每段日子里,他都能挑出一两件自豪的事情来。尽管那些事情在常人眼中并不值得自豪:转业到地方后,老罗在一所中学当过后勤主任,他有过跳到粪池里救猪的经历;到电影院工作后,他又主动要求8点上班,到各单位推销电影票,这些都是他念念不忘的“光荣事迹”。罗斌分析他父亲,“他是上个年代的人,中那个年代的毒太深了”。可是这些话,从来不敢当面说,因为老罗会勃然大怒,目前,他还牢固地坐着一家之长的位置。

  其实,与“光荣事迹”相比,反倒是老罗自己觉得不值得一说的“动物园经”更让人感动,动物园最早是靠收养一些猎物开始的,恩施是山区,常有人把麂子、野鸡拿到城里来卖,老罗不舍得这些动物被吃掉,所以开始收养,结果越养越多,动物园现在一群群的豪猪、野鸡和黄麂都是当年猎物的后代。

  现在还有很多人把猎物拿到动物园门口来出售,老罗说:“那些小家伙都有灵性,一到动物园门口,闻到这里的气味就装死,快死的动物便宜嘛,它们都希望能留下来。”有时候,没有那么多钱收留动物,那些小动物会“死而复生”,凶狠地朝抓它的猎人嘶吼。

  邓镗在恩施办了一个鳄鱼养殖场,按照他的说法,他和老罗是标准的“同行”,都是“吃动物饭”的,但是20多岁的邓镗对老罗的经营观念颇不以为然,“其实像老罗这么厉害的,把孔雀、豪猪、野猪都繁殖成功的人不多,我一直劝他可以适当搞销售,他不听”。老罗明白,所谓销售,就是把这些动物送进餐馆,他对邓镗的说法不以为然:“他是来劝过我几次,可是动物园是公益事业,哪里有养动物把动物送去吃的?”

  收养来的动物,不少都有残疾,包括那只东北虎,“小时候尾巴被咬掉了,所以在那家动物园受歧视,我不管,一见它就喜欢上了。”还自作主张写上了“无尾东北虎”的广告牌。因为老罗和当地林业部门关系不融洽,所以他一直没办下来和野生动物相关的若干证件,东北虎、狮子都属于他“租”外地动物园的。

  老罗的这点也被邓镗所批评,“在当地经营动物园,怎么能不和林业部门搞好关系?”他说。邓镗看好了恩施的动物市场,准备在这两年办一个规模巨大的野生动物园,“专门搞一体化经营”,找一些农户在周围养殖鸡鸭,游客可以找这些农户买鸡鸭然后用来喂食肉动物,“这样饲料费就省了”。他戴着时髦的墨镜,说自己这些经验是从泰国动物园学回来的,这是落伍的老罗无法理解的,而且,他和林业部门的关系很好,一系列动物园经营、野生动物利用等手续都能办下来。

  等这些手续办好后,他的新动物园就要开张了。“那时候,我就聘请老罗当我的动物饲养专家,他可以利用自己的技术帮我饲养动物,他的动物园可以搬到我的动物园里。”邓镗有些洋洋得意地谈到自己的打算。

  可是老罗说,他对来和他谈合作的邓镗看得很清楚,“我站得很低,抬头观察他们这些人,结果每个毛孔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都是些打算靠动物赚钱的人,我是不会和他们合作的”。至于那个“总驯养师”的牌子,老罗笑着对邓镗说:“我哪里配得起啊?你还是请林业局领导当吧。”他也有自己的

幽默感。

  老罗的人间冷暖

  多年前,因为一只寄养在动物园的熊,老罗和当地林业部门关系僵化,直到今天都没有缓和。

  恩施州林业局将一只受伤的熊送到老罗的动物园中,寄养几年后准备将此熊出售给武汉动物园,可是老罗跑上门反对,还要找他们收饲料费,作为主管动物园的州林业局而言,“太没有面子了”。罗斌说。

  双方关系僵化后,老罗经营动物园的一系列证件都没有能逐年更新,所以,老罗的动物园多年以来成了“黑户”,这也成为最近州林业局理直气壮喊其搬家的一大理由。从去年凤凰山下的新广场开始建设施工开始,林业局来动物园催促其搬迁的频率加快了,“几乎每个月都有人来,叫我们搬家,要不就关门”。某新局长说,等恩施到武汉的高速公路修好了,“当地人就可以上武汉参观国家级的动物园了,这个动物园不用留了”。话传到老罗这里,他气得要死,“一整天不和我们说话”。罗斌说。

  林业部门给老罗的几个新地点,要不就是地点太远,老罗担心没有游客;要不就是地势太低,老罗又担心动物晒不到太阳,加上雨水会汇集到低处,所以他都不满意,搬家的决议一直拖了下去。他对未来的打算有几分天真,“反正没人敢来强迁,要是他们敢来,我就把狮子、老虎放出来”。罗斌说,他已经在积极找新地方,“18年的动物园了,总不能说关就关”。相比之下,他比父亲灵活些,林业部门的一些相关文件也是传给他,再由他交给父亲。

  尽管离林业部门规定的搬家日子只有几个月了,可是老罗一点都不在乎那些发给他的文件,他每天买饲料,喂养动物,加上照顾那些新生的动物忙碌得不可开交,罗斌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是个有话不说的人”。他还记得,自己年纪小的时候,父亲想念死去的母亲,在屋子前后种满了菊花,“我妈妈的名字里带个‘菊’字”。当地人不喜欢菊花,觉得不吉利,可是老罗不管,“他有心事也自己扛”。

  早上去市场买菜时,几乎半个菜市场的人都在问老罗,怎么下雨天不打伞,因为每天推着那么多的菜走过,很多人都认识他。有人拉住他说,“你真不容易”。也有人把几个小南瓜半卖半送地帮他捆在车上,老罗一一道谢。

  而更得意的,是和那些游客打交道的时候,很多人都认识他,“当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来动物园了,现在他们又带着自己的孩子来看动物”。而那些当年的孩子,也看着老罗由一个身强力壮的中年人变成了今天白发苍苍的老人。

  身体日渐衰弱,可是老罗的动物园经营大权一点不肯旁落,他最喜欢的动物是他们动物园没钱引进的豹子,儿时在山林里生活的时候,他亲眼看见过一只豹子“神一样”地掠过他身边,当时就爱上了这种“骄傲、动作敏捷,站着死”的动物。问老罗,要是身体哪天不行了,动物园经营怎么办,他的不大的眼睛忽然放光:“那就像豹子一样,站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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