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绢

　　如果说我老妈是我养猫的根源，那姑姑就是我养猫的动力。姑姑姓姚，跟我妈住对过儿。打从我记事儿起，她家就没断过猫。最长的一只大老咪据说已经成了精，除了不会使筷子以外没别的毛病，后来无疾而终了。姑姑爱猫那没有一丝假的。四十来岁的人了，不要孩子，两口子成天守着一堆猫。最可喜的是她婆婆家也是一个猫咪娱乐中心，养有仔仔，大咪和臭儿三只男女猫祖宗，所以姑姑家里的猫多半就都是这三只猫祖宗的后代。

　　姑姑家猫很多，捡重要的说几只。

　　其一是大老乖。大老乖真是一个怪才。如我一般出口成章锦心绣口的人，一见到他，所有的形容词就变成了这样一句话：胖！真TNND胖！本来，我一直以为只有某些相貌特别的狗会长成这样，即：两个脸蛋子耷拉下来，把鼻子和嘴都挤小了。。。。。。没想到一只猫也可以做得到。。。。。。。。

　　大老乖也是一只有年头的老猫。我都不记得他小时候什么样儿了，我对他产生印象的第一次，就是我走进我家的大杂院儿里，看到姑姑拎着个弹簧秤，大呼小叫地说，怎么得了哟！都十一斤重了。顺着秤往下看，塑料袋子里兜着一只大黄猫，圆胖脸很不情愿地露在外面，眼睛都被肉给挤没了。

　　十一斤重。这是大老乖当年的份量了，依稀记得他称出如此惊人体重的时候，我大学还没毕业呢。

　　做为一只短毛、黄纹儿、男的猫，大老乖的特色不止是外形上的。他确实特别乖，至少表面上是。那么大的一只猫，看走了眼都会当成狗似的，可是谁抱都成，再不高兴也只是喵喵叫几声，从来不抓人挠人。而且，不管它是在房上还是正吃饭，只要叫一声：大乖！它就会答应一声，特干脆。这样的猫谁不喜欢？姚爷爷就不喜欢。我妈说有一回姚爷爷把大老乖打出了屎，因为他趁姚家全家去天津的时候，把姚爷爷的黄鸟给吃了。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一点，因为那只鸟的头还在笼子里，只是身子没有了。我对鸟和鱼没什么好感，所以也对那只鸟的牺牲没什么伤感。院里的其他人也是。姚爷爷可不是！差点哭了。追屁股后头打大乖，把床都搬一边去了。我妈本来是负责在姚家人不在的时候看管小动物的，没看住，本来就心里有愧，现在一见大乖挨打，情急之下，一狠心，就过去对姚爷爷说，不是大乖吃的，是小花儿吃的！

　　好家在。小花儿倒了血霉了。不过小花儿平时从来不闯祸，所以还没惨到家。事后我听到此事，质问我妈：你咋这么坏？干嘛栽脏小花儿？我妈一瞪眼：不说她吃的，难道我还说是我吃的？

　　这件事证明，在大老乖的阴暗面，它是很有坏水儿地。

　　大老乖很色情。以霸占方圆几里地所有的女猫为乐。天天出去为了争马子跟别的猫打架呀，不是回来的时候耳朵破了，就是牙少一块儿。他一点儿都不觉得亏。值，真值。这若干年以来大老乖不知道勾引了多少良家妇猫。而且他还特别喜欢尝个鲜儿，总瞄着人家家里面最新最嫩的小女猫。。。。。。这一点跟某些人是一样地。前一阵，大老乖就老在我家出没，蔫不出溜地往床底下留味儿，因为它看上香香了。天呐。我妈的心头肉、宝贝干儿、雪白干净的大处子香香呐。我妈就趁姑姑看不见的时候偷偷打大老乖。也舍不得使劲儿打。还数落它，以至于它一见着我妈就扭过头去，眯起眼睛，缩着脖子。。。。。后来姑姑也看出来了，问我妈：趁我没在的时候欺负我们家大老乖来着吧！

　　我妈也是。她自个养的大臭臭天天上姑姑家打小花儿去，象个醋罐子似的不许其他女猫存在，我妈倒先去操心人家别的男猫的事儿。

　　两家的猫打架，人倒不打。人打猫。上回我妈跟我告状，说姑姑把臭臭当成了外头来的大野猫，给了她一棍子。我回答：该！谁让她跑人家里打小花儿去了。老妈臊么搭眼地搂着臭臭心疼去了。我往外拐着胳膊肘上了姑姑家。

　　大大小小的猫里，小花儿是最听话的。不过一只听话的猫往往就没什么新鲜劲儿，每天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小花的特色是它特别能生养，而且生一窝是一窝，都是特别可爱的好猫。计开：小黄少爷(后来给我了，是公认的所有猫中最完美的)；小灰(以长得跟熊没什么两样出名)；雪球(老实巴交的大白男，臭臭的老公，香香的亲爹)；妞妞(美丽小白猫，丢于自家院子，姑姑智子疑邻至今)；宝宝(天才非凡大头没脑猫，现在我处)；二健(宝宝的亲弟弟，俩猫的区别仅仅在于鼻子的长短)；二丹(宝宝的亲妹妹，正与二健发生兄妹乱伦恋)。这还都是出了名的猫，还有一断奶就送走了，没什么名气的，也都是好猫。

　　小花儿生的孩子都无不例外的具有她的特点：傻；尿炕(甚至拉炕)；老实巴交；从不伤人；长而软的毛；大眼睛；圆脸。按我妈的话说，凡是乖猫都有点傻。小花儿一年四季除了出去恋爱以外，都在家呆着。生了孩子就按时喂，按时舔，按时断奶。给什么饭吃什么饭，从来不挑嘴。对其他猫，以及我偶尔带家去的狗都保持和平共处。抱着她，她就在怀里呼呼，不理她，她就自己在炕上呼噜。要不是她这么大的姑娘了有时候还尿炕的话，我们总是忘了她的存在。

　　提起小花，就不由得想起了她的同父异母哥哥大牛。我一直觉得在猫的遗传基因上，妈妈的影响比较大。因为小花和大牛都是从姑姑的婆婆家拿来的，只不过一个是大咪生的，一个是臭儿生的，俩人的爹都一个。然而，他们俩是多么的不象啊。。。。。

　　大牛的品行，就象水许里面杨志卖刀的那个牛二。属于大混混。嘴碎不说，还欺软怕硬。大老乖每次回到家，看到大牛就打，二话不说，打跑了算。但大老乖出去泡妞的时候，大牛就会回来，不但回来，而且还得上桌吃饭---一桌的人坐着，得有他一个座儿。给他吃什么他就吃点什么。我有一次就亲眼看见姑姑的老公在喂大牛吃冬瓜。回家以后马上实践给我的黄少爷，未遂。

　　后来大牛丢过一回，又自己回家了。姑姑说它受了苦，心肝肉儿地叫，又是补身体又是美容，可我看到大牛的时候它还是象条板凳一般，瘦长条儿，毛全被姑姑剪了，秃了巴叽的，尖脸，眼神儿涣散。大牛的神经病就是从那时候起发作的，但我毫不怀疑它早就有这兆头。发了神经病的大牛天天、月月、年年不间断地嘶着嗓子乱叫，但又不是闹猫，而是抽疯。据说姑姑也带它去看过大夫，但大夫对它这种精神类的症状无能为力----没办法交流。于是就任凭它在家里疯。不能抱，不能碰，沾着就咬，看多一眼都会被他骂。大牛在他这种状态中还霸占了刚刚送到我妈这儿来找男朋友的，我的咪姆。大老乖落后一步，捶胸顿足，只好又把大牛暴打了一顿。咪姆怀孕生下了五只小猫，活了四只，其中一只就是我家现存的、无恶不作的、占山为王的臭臭。爹神经病，娘脾气坏，生下一个闺女来，如同魔王一般。

　　大牛的最终消失还是和我有关。我把小黄少爷寄养在我妈那儿了。小黄一岁多了，从来不闹猫，我没有料到他到了我妈那儿就开始闹。一山难容二虎，彼时大老乖正在不知哪个老婆那里度蜜月，打架的风俗就被大牛继承来了。要论块儿，大牛本不是小黄少的对手，但打架一事，就是横的怕不要命的，大牛没了命的打小黄少。我妹刚好倒休在家，义不容辞地参加了拯救大兵黄少的行动。杀红了眼的大牛抱住我妹的胳膊狂抓狂咬，刚才还扮作和平使者的我妹哇哇大哭，惊动了半条胡同的人。

　　我想大牛是真的疯了。它疯起来跟人也没什么两样，总而言之就是没了理智。在我妹被带去打预防针之后，姑姑的老公终于带着大牛走了，回来的时候，大牛就不见了。姑姑心里一定很难受，但是又没法说----我妹手上那些伤，到现在还特别明显呢。为了这件事，直接影响是大家都花了钱，流了血，伤了心，间接影响是我妹跟我吵了一大架，半年没理我----她怪我把小黄少放家里，我说人家本来是俩男猫的事，你非上去掺和，不挨挠等什么？后来没过多久，小黄少就离家出走了。我想他可能也有点心惊胆寒的。

　　目前姑姑家只剩五只猫了，远不如当初的开元盛世。这五只猫每日里流水账一般回家吃，回家喝，然后上房去游玩。四十几岁的姑姑打扮得整齐端丽若三十许人，家里收拾得窗明几净，这令我很是佩服。我自己，就没的说了，人家上我家去都说我家有股狮虎山味儿。但是姑姑也有特佩服我的地方，就是不管她给我什么猫，我拿回家去养半年，保证长得天人合一的，特别好看，大鼓腮帮子，大眼睛，雪白的肚肚黄脑袋。姑姑愿意让我养猫，也鼓励我养。她经常威胁我说，小花儿又下了一窝，让我全拿走。我妈气急败坏地拦着我，说我玩物丧志。尽管如此，我还是从姑姑那儿接了小强和宝宝两个孩子回家。俩孩子都男孩儿，一个是大牛的妈妈生的，一个是小花儿生的。小强是短毛，长胳膊长腿，大脚巴丫；宝宝是半长毛，也不是特别长。宝宝小时候头特别大，一窝小猫都会乱跑了只有它一个人在窝里蹲着----脑袋太大了撑不住，一跑就往前摔。姑姑本来舍不得把它给我，奈何我撒泼打滚耍赖皮，蹦高儿，扭股糖，学唐僧。。。。。什么招数都用尽了。

　　上个星期把宝宝抱回了娘家做美猫秀，正赶上姑姑要出门儿。一见着猫，门儿也不出了，自行车一扔，就接过来抱着。姑姑有一个特点，就是只要你看见她在院里溜达，她怀里准有只猫。那个下午姑姑放弃了她的外出活动，把宝宝抱走，再把二丹和二健抱来，然后把大老乖抱上房，再把大臭臭给我妈抱回家。。。。。。她响亮的声音在院里回荡。

　　我妈说，姑姑上辈子一定是个菩萨投的胎。我说，纵使不是菩萨吧，至少也得是个罗汉。小声儿说。漂亮姑姑听见非气死不可。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