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绢

　　我的宠物祖宗们之一：宠物与老妈

　　我养小动物可能是受我妈影响。我妈住大杂院，对门住的姑姑是一个猫精，光养猫，不要孩子，嫁了个老公，婆婆是个更大的猫精(真是惊喜啊，我为什么摊不上)。大猫生了二猫，二猫又生了三猫，太多了，就往外送。。。。。所以我的这些祖宗们，以及我妈现在养的祖宗们，还有姑姑家剩下的祖宗们，大多都沾亲带故。

　　话说很久很久以前。。。。。。

　　我不跟我妈住一块儿，只是周末就回家去探望她。那时家里有一只小白猫，叫小白猫(由此可见我妈做人多么坦率)。平房，许多猫来来去去，小白就招来了一个小女婿，也是白猫，叫来子。我们家的房子在翻修，院里一片废墟，我妈借斜对过的房在炒菜，小白和来子在残垣断壁间双双飞。那个时候我还不养任何小动物，因为没条件----自己不挣钱，受制于人。所以对小动物还没太大感触。好象我所有对猫的感情都是在那天黄昏被激发的。

　　那天黄昏，我老妈在檐下炒菜，饭香阵阵，我哼着小调，老妈忽然娇声娇气地叫了一声：小白哟~~~~~~~然后，我还没来得及定睛一看，她就没了影。炒了一半的菜和铲子丢在锅里，火还着着----列位看官，我老妈年逾五十，身重百四，平日里说话都气喘，而那个黄昏我看到的老妈却奔行如梭，在院里的废墟中上窜下跳，当时就想起来了武侠小说里的四个字：穿花蝴蝶儿。还没等我醒过来，老妈心满意足地回来了，两个胁下分别挟着小白和来子，嘴里唠唠叨叨地说：别在外头玩儿啦，回头该跑丢了。。。。。现在外头坏人可多了。那，就跟屋里玩儿会儿得啦！

　　说话间她把俩猫往地上一放，回头又炒菜去了，神情若无其事。我神往地看着我的亲妈，我长这么大，她可还没这么谆谆善诱过我呐。

　　从那以后我就对猫也有了感情。无他，我觉得我亲妈喜欢的东西，我肯定喜欢。要不然，我就不是我妈亲生的了。

　　小白猫和来子是吃了死老鼠而双双殉情的。象这样的天灾人祸真是没有办法。这以后我老妈又跟对面姑姑要了一只小乖。小乖是一只太好太好的猫。大白毛儿，胖身体，蓝眼睛，而且性情温顺，特别粘人，跟它说话比跟狗说话还过瘾----叫它上哪儿去它就上哪儿去，十分解语。这个小乖养到一岁上下，足足有十斤重，堪称猫中美男，可比带毛潘安，可惜一旦闹起猫来，居然性情大变，不日就追随某母猫离家出走了，我妈伤心了三天，有人从乡下送来小黄母猫一只，才算转移了注意力，不再骂小乖有了媳妇忘了娘。

　　小黄很凶。从来不跟我好。有的时候我妈不在家，我一个人跟她相处，就会暗生惧意----她挠起人来就跟在凳子腿上杠爪子一样用力。就这样，我妈还老夸她漂亮，好，可爱，等等等等。后来这个漂亮，好，可爱的家伙生了一众小猫，五朵金花儿，简直都要登了天了，我妈拿她当亲闺女养。没成想这个亲闺女也是个外向货，某日带着所有小猫集体私奔了。到现在我也说不清楚她为什么要私奔，是不是把我妈强烈的好意当成了歹心，以为我妈养胖了它是要咪西咪西。。。。。。反正它就走了。连个话儿都没留。

　　这回我妈的心全凉了！凉了凉了！对着太阳、灯火、毛主席以及其他发了无数个毒誓，说她再也不养猫了，这些家伙全都没有良心。我信以为真，每次见她都缄口不提猫毛卯帽等字眼儿。大概过了一个月吧。。。。。是个夏天，我回家去，一进门，我妈就神情紧张地迎上来。我见她态度含糊言语支吾，不由得疑心大起：不会是擅自作主把我嫁了吧？为什么这么心虚？及至到了里屋，才恍然大悟-----缝纫机上蹲着一个小东西，站还站不稳的，黄白相间，眼睛绿绿。。。。。

　　这是什么？我指着小东西问我妈。小猫。我妈小声说。哪儿来的？人家给的。。。。。您不是不养猫了么？人家给的，不算。我妈走上前去，抱起小东西百般爱抚，我看得这叫一个眼红，须知，打我断奶以后她就没这么抱过我。

　　新来的小猫叫丽丽，是女的。倒是又一只好猫，性情温顺，长得漂亮，乖乖在家哪儿也不去，尤其是怀孕以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在被窝垛上睡呼。我妈美的，觉得这回可养着一个好孩子了。结果，大丽生孩子的时候难产，玉石俱焚，大的小的全没救过来。列位看到这里，不要怪我娘无情无义，实在是当时的养猫条件十分艰苦，满北京城也找不着几个

　　我妈说，她可能命里跟猫相克，养不住的。这话也不尽然。从大丽没了以后我妈又养丢了俩猫。全是我的，寄养给她三数天，被她弄丢了，还特有理，说我把猫养在楼房里，全变傻了，见着人家就往里跑，也不管是不是自己家，所以丢。我那一阵子先搬家，然后换男朋友，然后失业，无暇与她争执-----我连哭的时间都没有，只想着怎么活下去。当时没发现我妈这人偏心眼儿，她养的猫她才爱不释手，跟养孩子一样-----哪怕这孩子是她亲闺女养的，她都觉得是外人。

　　这一年里我妈养的猫是我的咪姆生的臭臭。原本送给我同学了，后来我同学说闹猫实在太厉害了，他找不到公猫给她，就给我送回来了。我说你给她做了不就完了，他还挺有理，说不能剥夺人家恋爱结婚的权利。于是我家就多了大臭臭。

　　大臭臭脾气差到了家。也不知道我那同学怎么惯出来的，反正一身的资本主义小姐脾气。不好吃的不吃；不干净的地方不睡；看不顺眼的人不许在她家呆着-----这个人就是我。自从她到了我妈这儿，我就只好少来，她记我的仇儿，我本来想拉郎配把她许给我家小强的，可是她看不上小强。而且我养狗，身上有狗味儿，她大概觉得我也随时会咧开大嘴冲她喷鼻水，摇尾巴。大臭刚刚来的时候，闹猫闹的心烦意乱，一个劲往床底下钻，我妹戴着皮手套去捉拿，被她把皮手套撕了个稀巴烂。那以后我看见她都绕着道儿走，但还是有一次，我开家门，她正好往里走，迎头碰上我没来得及回避，被她在小腿肚子上狠挠了一爪子，当时就见了血。我急忙跑出去跟我妈告状：你看你们家臭臭把我挠的！我妈痛心地看了看我的腿，随手接了把自来水说，来，冲冲就好了！

　　从此我与臭臭结下了梁子。我妈不在的时候我就数落她。说她长得丑，脾气差，品行不端，没人喜欢她。她就更不待见我了。但我妈把她当成大活宝贝，因为她很赖很赖，天天上房，但从来没丢过，一到该睡觉了就自动爬柜子顶上去。到现在为止它已经下了两窝小猫了，第一窝里，我妈留下了一只香香，其他的送了人，有一只鸳鸯送给了我的同事，还促成了我妹与他的情缘-----据说他们俩的耐情就是从来回来去看猫中升华地。现在香香长得很美，性情也好，胖胖的，白白的，而鸳鸯继承了她娘与她爹所有外貌上的缺点和脾气上的问题，还小小年纪就闹猫。今天刚刚听同事说，他老妈拿个纸箱子捆着鸳鸯做手术去了。

　　综上所述，大家可以看得出来，我家养猫的特点跟宠坛有的朋友不太一样。我们比较无为而治，该来的来了，就好好对它，该走的走了，人也还是要活下去。我妈一辈子经历了生病、文革、失学、

　　但是！一直到昨天，我才发现我妈坏坏！不敢去跟她挑衅，只好到宠坛来泄愤。昨天我跟我老公都上班去了，我妈白天去了我家，收拾了屋子，把我家狗狗和猫猫全洗了一遍。以上是我妈学雷锋做的好事。以下是坏事：昨天我们加班，七点多了还在公司，我妈忽然往我手机上打了个电话，告诉我说她白天去我家了。我说唔。她说她给块块洗澡了，我说唔。她说你回家以后记着把块块从阳台上抱回来，我把她搁阳台上晒干呢。我说唔？我妈说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给臭臭喂饭去了。然后就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挂了电话。

　　我眨巴着眼坐在椅子上看外面，一片漆黑。十一月中的北京冬天呀。。。。。。。我妈就把我的狗扔阳台上了，还说是在晒太阳？！

　　屁滚尿流的跑回家，把块块她老人家请到屋里。还好，毛干了，阳台窗子全关着，不算冷，它也没觉得冷。但块块最重视的就是自由，活生生的被人家关到阳台上，眼看俩猫跟屋子乱窜，又吃又喝，还能从阳台上的猫洞里钻进钻出，这口鸟气谁受得了！我赔着笑脸抱她，她差不点咬下我一块鼻子来，气得呼哧呼哧的。赶紧拿出威化巧克力两块，主动奉上，块块歪着头想了半天，觉得吃比生气还是要重要一点，于是伸嘴来接。可恨我老公劈手夺过巧克力，一边喂给块块，一边嘤嘤唤道：块块呀，你记住，这块巧克力是我给你的！是我呀！是爸爸喂你的！块块，来，记住爸爸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