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我曾听母亲讲过两个小故事：一个是在古战场上，有位军人中箭跌落山沟，是他的坐骑跪下前腿，顺着沟沿垂下缰绳一点点把他救起。另一个是有位猎人在深山密林中遭熊咬伤，趴地不起，他的猎犬叼紧他的腰带，硬是一点点将他移至路旁，最后被人救回。而今天，这“马有垂缰义，犬有救主恩”的说法真真实实地体现在了艺术大师韩美林的身上———

　　人们认识韩美林都是从他笔下的小动物开始的，那些风格独具，聪明可爱的小马驹、小牛犊、小羊羔、小虎崽、小熊猫……会令你捧不释手。而美林在创作它们时则更是乐不可支，一天到晚挥毫不已，如同一个童心未泯的“大男孩”。

　　两年前，美林身边多了一位新“成员”，一条棕红色的小狐狸犬———波彼(BOBI)，中文名字叫“锅饼”。它个头不大，四只小细腿跑路时好似在练芭蕾，无论什么时候总与美林形影不离，美林便亲切地唤它“儿子”。

　　不久前，美林因奔波于国内几个地方的雕塑设计施工现场，一直没能很好地停歇过。这天，他在家门口的饭店吃完饭回来时，刚登了两节楼梯便突感胸口发闷，无法再动了，只好扶靠在墙边。过了片刻，他感觉更加难受，伴之而来的是胸腔绞痛，慢慢身不由己地向地面滑落。这时，一直跟随在他脚边的波彼围着他乱转并狂叫不已，它见主人已经支持不住了，便飞奔上四楼去找人。门关着，它使劲儿地在门边向上蹿，想够安在一米多高的门边上的门铃，当它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时，只能连连用变了调儿的叫声召唤屋内的人，众人被惊呆了，打开门顺着波彼跑走的路线追下楼去，将瘫倒在地的美林及时送往

　　术后醒过来的美林，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救他一命的“儿子”———小波彼。“生灵的心是相通的，我的波彼整日与我厮守，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的想法，感觉得到我的举动，所以才能在我的生死关头不顾一切地救我。虽说它身小力单，没法携扶我起来，但它知道跑回去叫人帮忙，你没见，当门被叫开时，它对屋内所有的人乱扑乱咬的凶样儿，一想起这些，我就搂着‘儿子’，亲它、拍它，以表示对它的感谢，有时在我当着客人的面夸赞它时，它还会不好意思地躲到沙发底下去，多好的小家伙啊！”

　　美林爱狗是颇有渊源的。提起往事，他总提到他最早的“患难小友”，心中不免带有无限的遗憾———六十年代，美林被下放到淮南“劳改”时，谁都不理睬他，只有一只没主儿的黑白花卷毛小狗和他成了朋友。美林当时在高温难耐的窑里烧瓷，人都浑身烫得难受，可那小狗却吐出小红舌头，四爪轮流着地，跟着他呆在热窑里。当“造反派”对美林拳打脚踢的时候，谁都不敢站出来阻拦，惟有狂叫着的小卷毛犬冲上前来咬打人者的裤角，用舌头去舔倒在泥地上的美林的脸，还时时用弱小的身躯遮挡打过来的拳头与木棒……美林曾因被人嫉妒而受过非人的折磨，被人撅折了手指头，用刀挑断了右手腕筋(我多次见他作画时因腕力不支而将毛笔掉在地上)，这些他都能挺过来。但在这时，他见小狗为他而受苦，泪水如涌泉一样淌了出来。打人的人看到小狗如此维护受伤的主人，便挥棒打向这只小小的生灵，小狗被一棒打在脊背上，哀嚎且无助地倒在了美林身边，无论别人怎样将它拖来拉去，它还挣扎着用小舌头去舔美林的脸，那双充满疑惑的双眸无奈地凝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它不明白为何在人类中有人宠它而又有人害它？

　　4年后，美林自由了，他走在街上，又一次看到刺眼的阳光，瞧见在地上忙碌着的蚂蚁，便想起了那只救护过自己的小卷毛狗。当闻知他的“患难小友”已经死了的音讯时，手中捧着的一包专门为它买的肉全撒在了地上……在那个内心充满悲哀、忧愤的时刻，美林用心、用血创造出了自己心中的

　　美林抚着怀中的小狗波彼，“人的生存空间中应当有动物们的一方自由天地，从任何一种角度来看，这对人本身都是有益的，我希望一切有灵性的生物都能和平友好地与人类一同生存在地球上。”

　　-文并摄／王翰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