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大学建筑系教授王乃壮先生，不但是我国著名的美术教育家和画家，而且是本报老作者，发表过许多优秀文章并获奖。

　　王老去年喜迁新居，面积140多平方米。一进门，我就发现屋内宽敞多了，处处井然有序，没有清华旧家如进仓库的感觉。王老从教近50年，平生最爱鉴赏与读书。我到时，他正浏览台湾出版的《故宫藏画大系》。聊起这套画册，他说：“这套16卷本的画册虽然昂贵，但囊括了中国历代精品，欣赏价值很高，印数不多，值得购买。”他身旁的美国波士顿博物馆藏画“唐宋元”部分荟萃了世界各国名作，国内仅有三部，弥足珍贵。退下来后，每天读书作画成了他的最高享受。

　　王老很早就研究禅学，故书斋名“山野禅居”。上次就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所藏菩萨佛像无论从材质还是造型上，都不雷同。从镀银、青铜、铸铁、楠木、陶瓷、汉白玉到石头的都有；站立、打坐、侧卧、舞蹈，千姿百态，美不胜收。而韦驮、头像、供养人、陶俑、四羊方尊、石笋、汉瓶等更玩味不尽。我惊讶地问王老如何搜集到这些藏品？他说，因为喜欢画佛教题材，故很留意各种佛像造型，以便从中受到启迪，激发创作灵感。几十年来，他经常逛文物商店，利用赴外讲学之机搜寻，或请出国人捎带，许多风格迥异的造型来自印度和东南亚国家。不少奇石是他旅游时捡的，费很大劲儿才弄回来。王老强调：我收藏东西不在贵贱，但一定要有美感。

　　王老说，这里有几件幸存的“文革”遗物。他指着桌上一尊约60厘米高、油漆剥落的木菩萨说：“你看它这么破旧，胳膊也残了，扔在街上都没人捡，可它是文物，我很喜欢。‘文革’中有个老太太被抄了家，供奉的菩萨也摔坏了。老人去世后她孙子找到我说，整天看着破菩萨怪害怕的，想扔了，问我要不要。我去看后判断是北宋文物：头部略夸张比例稍大，身躯呈S形，人虽个子不高但借云形底座衬托并不显矮，造型很巧，就留下了。”“还有这件汉《说书俑》。”王老拿出来让我欣赏。我一看哪儿还有形儿啊！缺胳膊少腿儿，连挎的大鼓都没了。“60年代初，学校买了20件故宫做的复制品，‘文革’时工宣队当‘四旧’砸了，这件被从楼上扔下来，我想留下又不敢拿回家——因正自身难保呢！在木工房放了些日子，木工也要扔，我只好拿回家藏起来，一直存到现在。”

　　“您还有吴湖帆的画？”我好奇地问。“上面还有黄苗子先生的题字呢！”果然，只见画的边款题着“此静敛斋旧藏吴湖帆前辈真迹，十年之劫竟遭残损，主人珍此墨宝兼为往事一噫。庚辰重九日苗子拜观”。原来，当年破“四旧”时他家几次被抄，许多名人字画遗失，惟独这幅被撕后丢在地上，他重新托裱挂于室内。老友黄苗子听说后十分感慨，遂题字留念。我对靠墙的一对一米多高的石笋发生了兴趣。王老告诉我，它是碳酸钙沉积物，溶洞顶裂缝的水分，经数十万年滴下蒸发和二氧化碳溢出后，自下而上逐渐淀积而成，因外形如笋，故名。他本只有一个，一次到香港讲学，一位朋友知道后为成全他，把自己的也送给了他，才成了今天的一对。

　　您瞧，王老的藏品，个个有故事，件件长知识；难怪同来采访的实习生田蕾说：“到王老家做客，胜读十年书呢！”(晚枫文并摄)

室雅何须大。

王乃壮藏品，左为苗子书法。

书房和他的人物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