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友：爱又如何

　　狗狗是我养了9年的一条狗，在2001年12月11日离开了我。已经过去四个多月了，很多时候我只愿意偶尔想起它，因为只要稍微深深地想一下，我就会痛彻心肺。而我现在已经成人了，在别人面前为一只狗哭泣会显得很傻！但在看到新浪里宠物主人们对已经逝去的爱犬们深切的呼唤，我的泪水还是不可抑制地涌进眼眶——我这才发现，不愿想起，只不过是因为我很自私，不想让自己再伤心而已。原来我并没有忘记狗狗，它已经深深、深深地刻在我的心底，而且对它的怀念和爱这一生都不会消失。

　　天使在人间

　　狗狗是条“苏联狗”，在从遥远的前苏联坐着飞机千里迢迢地投奔到我们身边的。

　　当时爸爸在前苏联出差，住在一个胖胖的房东大婶家。在吃饭时，总有条坐着都有一米多高的、额头的毛发长得都能把鼻子眼睛盖住的大狗端端正正地坐在桌下等着食物。但爸爸因为太饿，每次都把盘子舔得干干净净，那条狗狗的失望可想而知。当时我听后哈哈大笑，所以在爸爸说能给我带条狗回家时，我还以为就是会用铁链牵回一只这样的大笨狗。结果当风尘仆仆的爸爸拎出一只才巴掌大点儿的、毛茸茸的东西给我看时，我的惊讶也是可想而知。

　　爸爸说，当时他在狗市上选了半天都没有满意的狗。后来一个苏联大婶把狗狗举到他面前说了句俄语，意思是“这是个姑娘！”于是爸爸就选择了貌不惊人的它。在回国登机前，如果在安检时发现带狗是要交笔昂贵的税的，所以爸爸带着一点侥幸的心理，把狗狗装到了一个狭窄的小盒子里，希望它不会被发现。结果安检的官员偏偏拿起了那个盒子问爸爸是什么。爸爸说是别的东西，而我的乖狗狗居然连一声都没有叫，顺利地上了飞机。于是，和我们有缘的它就和爸爸坐着飞机，从苏联来到了我们身边，开始了和我们全家9年的缘分。

　　那时的狗狗不过两个月大，我第一次把它放在床上睡觉时，晚上一翻身，它“呱”地一声被我踢到了地上，爬都爬不起来。而很快它就长成了一个美人儿——那时长春市流行养白色京吧，而狗狗则是全身油黑锃亮的毛，四脚黄毛，胸口则白得像雪。体态娇小优美，黄色的小嘴尖尖的，还有俩“四眼儿”。我和很多爱狗的人都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品种，最后就默认它是日本仲和京吧的串儿。

　　第一次养狗，我们给它起了无数个美丽或甜得发腻的名字，什么乖乖、宝宝、DALING等等，甚至用俄语起过娜佳什么的，但这个小家伙却任凭怎么喊就是无动于衷，只有在叫它“狗狗”时它才会回头有反应，所以我们只好叫它“狗狗”。

　　在起名时狗狗就给我们一个“下马威”，而时间长了我们才知道，狗狗可能是天下最暴躁、最有个性、最叛逆的小母狗了，只有我们服从它，而它却从来不会像一般的狗那样卑微地讨好主人！

　　在吃骨头时，你若敢伸过去一只手指，狗狗会把你的手指生生咬断；耳后的长毛都擀毡了需要梳理，而暴怒的它把塑料梳子都给咬折了；而最困难的则是洗澡。每次给狗狗洗澡，都需要一番惨烈的搏斗——我和妈妈、姐姐三人一齐上阵，我负责紧紧地抓着它的前爪和脖子，妈妈在后面快手快脚地洗，姐姐则负责在前面发出各种怪声来吸引狗狗的注意力，好让它咬不到我俩。但就是这样，我们娘仨还是常常被暴怒的它咬得鲜血淋漓，弄得水花四溅。后来妈妈迫不得已，只好找了块泡沫板做成苏三戴的木枷一样，套在它脖子上，这才没被咬到过。

　　狗狗吃饭时也是像小疯狗一样。一块狗食扔在地上它不吃，非得我们作势吓唬着要和它抢时，才会“汪”地一声冲过来抢到嘴里，躲得慢了还会挨咬，我都不知打过多少次疫苗了。而每次犯了错误打它时，狗狗也从不摇尾乞怜，不像普通狗那样匍匐着眯着眼睛作出楚楚可怜的样子，而是像火烧屁股一样一蹦多高，“汪汪”咬得惊天动地，一副“你不打死我，我就和你拼了”的亡命相，一次竟把爸爸打它的笤帚给拽走了。遇见这样不要命的，我们也只能认了。

　　但狗狗虽然暴躁，却又是那样可人和忠诚——谁家的狗狗都会在主人回家时欣喜若狂地一顿撒娇，但我还没再遇到像狗狗这样感情表达如此强烈的。只要一进家门，它马上会飞奔过来扑到我的怀里，发出一种近乎哭得“凄惨”的尖叫，好象它已经被抛弃了几百年、心里有无数的委屈似的。这时就要揉着它的小肚子哄它，而它也越发地委屈，哭哭唧唧的，摇晃着小脑袋作势要咬，却只是把主人的手指轻轻地含在嘴里。等带狗狗出去玩时，则是它最高兴的时候。我永远忘不了在白雪皑皑的雪地上，娇俏可人的狗狗脖子上扎着一条红手帕，胸前飘拂着雪白的毛，英姿飒爽地从远处向我跑来。

　　长春市开始“打狗”时，狗狗被我们忍痛送到了乡下“避难”。妈妈把狗狗送走时，它就像有预感一样，围着妈妈的脚寸步不离，最后是把它骗到屋里才得以脱身的。妈妈说，当时狗狗被关在屋里，跳起多高挠门惨叫，希望妈妈能够回头，她是洒了一路的泪走的。

　　后来我们实在想念它，就又把狗狗接了回来。狗狗再回到家时瘦了很多，但那副狂喜的样子令我终生难忘——它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一样躺在我的怀里低声地哼哼着。后来我才知道，以前在我们被窝里睡觉的狗狗在乡下受了不少苦：它被关在冰冷的阳台，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吃惯了鸡肝的它不得不吃剩饭，不吃也没人耐心地喂它；因为想主人，它成天挠门哭闹，新主人就把它用链子栓得紧紧的……回家时狗狗毛发蓬乱，脖颈下的白毛已经被勒掉了一圈，露出了鲜红的嫩肉，而我抱它睡觉时，它带回的跳蚤居然把我全身上下咬了整整80多个大包！想到狗狗还不知它的爸爸妈妈是谁，就从家乡孤苦无依地来投奔我们，而我们却不能善待它！我心疼极了，抱着它软弱的小身子，我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让狗狗离开我身边！

　　狗狗回到温暖的家后一发不可收拾，频频为我们添丁进口，而我们每生下一只小狗总舍不得卖给、送给别人。于是我家慢慢变成了四口人和七条狗聚居的可笑而又温馨的场面！每个朋友听说我家居然会有七条狗时都是大吃一惊，而我的心里总忍不住洋洋得意。爸爸每天趴在地上擦狗尿、洗狗抹布时，总是对我和姐姐哀叹：“你俩小时候我都没洗过尿布，老了老了来伺候狗！”……狗狗生小狗了、狗狗在喂奶、狗狗和它的女儿、儿子嬉戏、狗狗晚上和我们一起贴着脸睡觉、狗狗也称呼妈妈为“妈妈”，而称呼我为“二姐”……日子在这样的温馨和快乐中慢慢流逝，狗狗像已经融入了血肉亲情的亲人一样，陪伴我们全家度过了无数美好的时光。

　　伤逝

　　2001年的时候，狗狗已经9岁了，这个年龄对狗来说已是高龄了，我们一直以为可以就这样陪伴它一直到老，让它在温暖的家里寿终正寝。可谁都没有想到，只因为一时的疏忽，竟让狗狗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2001年12月4日，回家时爸爸说狗狗差点跑了。因为他出去时忘了关门，后来发现狗狗不见了，追到一楼时听见邻居家狗狗在大叫，开门后发现狗狗正站在箱子上冲邻居狂咬，浑身还湿淋淋的。邻居说以为是野狗就抓了进来，还给它洗了个澡。看着狗狗没丢，我还在庆幸它没有离开我，却没有想到悲剧已经在暗暗发生了——第二天早上，狗狗突然下肢瘫痪了。因为以前也曾这样过，医生说是因常吃鸡肝而缺钙导致的，吃点钙片就缓过来了，所以我们也没太担心。第三天看狗狗还没好，我们就带它去

　　后来的四天里，狗狗明显开始打蔫儿，而且开始大量便血，哀鸣不已。一天晚上我被它吵得睡不着觉，就下床来抱着它在沙发上睡了半个通宵，它才安静一些。10日，狗狗的前爪也不能动弹了，而且它不再叫了，晚上很安静，但却开始大小便失禁。12月11日是狗狗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天。当时它的颈项和全身都已僵直，只剩眼睛可以眨一眨，却一天不曾合眼，一直在非常安静地、定定地瞅着我们。因为它的食欲还好，所以虽然心里非常难受，但我们还以为是病情加重而已，只是在盼望奇迹出现，根本没想到它后来居然会死！

　　那天晚上，我喂狗狗吃了半个蛋黄、小半碗奶和一点香肠，在牛奶中还天真地加了云南白药，以为可以治好它的肠胃，让它不再便血。狗狗瞅着我，艰难地一口口吃了。我一直抱着它，替它擦去不断流出的血水和尿，帮它换纸，和它说话。现在想起来，这令我稍感安慰，毕竟我能陪伴它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晚上10点多，我要睡觉前想帮狗狗洗干净身子，好让它好好睡觉。可刚把它放进水盆，狗狗就突然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身子也像面条一样，软绵绵的垂着。我慌忙把它抱出来让妈妈来看，这时的狗狗已经大小便失禁，血水不住地流下，我手忙脚乱地帮它擦着，但却觉得不对劲了——它一动不动地躺在我的怀里，一声没吭，我看到它以前炯炯有神的眼睛正失神地看着我，目光却已经涣散了。我忍着泪水，摸摸它的小胸脯，再贴贴它的鼻子，它漆黑的小鼻子依然冰冰凉，但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它那颗小小的心脏已停止了跳动。

　　抱着狗狗以前曾经温暖柔软的小身体，任由它慢慢冷却的时候，我的心中一片空白。因为已经不是孩子了，所以在明白狗狗已经死了时，只是觉得很木然——也许这样安静地死去，对狗狗和我们来说都是种解脱？

　　我最喜爱的狗狗静静地躺在那里，曾经清澈得像黑葡萄似的眼睛已经发粘，但身体依然绵软。妈妈一遍遍地说着：“狗狗死得冤啊！这么长时间还不硬。”掰开它从来都不让碰的小嘴，我才发现：狗狗上面的牙已经全都松动要掉了，一触即晃。可怜我的狗狗刚才还在瞅着我勉为其难地咀嚼着，为我吃下了那么多的东西！

　　在狗狗还没僵硬的时候，我给它洗了个澡。它一直在排泄身体里的废物，想必那小小的肚子再也撑不下去了吧，它也想干干净净地走啊。我的眼前出现了它带着“苏三枷”和我们愤怒地搏斗着洗澡的模样，这次是狗狗此生唯一一次安静的洗澡，它再也不会咬我了，而我多希望它能醒过来，再狠狠地咬我一口啊。在用吹风机给它吹干毛的时候，它也不会追着这个喷着热风的怪物狂叫了；在剪它耳后一生顽强地不让人碰的擀毡时，它再也不会反抗了……在为狗狗摆好睡眠的姿势，给它最后一次梳毛的时候，抚摩着狗狗前爪后长长的、美丽的黄毛，我终于忍不住无声地痛哭起来，眼泪一滴滴地掉在狗狗的身上——这是多么可爱的一只小狗啊！而我已不再拥有它。

　　妈妈给狗狗戴上了自己织的小帽，有点滑稽，像孙悟空。而我再也笑不出来——它已经没有拒绝的能力了。我解下自己脖子上的玉给它戴上，希望主人的温暖能陪它度过以后每一个地下的寒冬。

　　狗狗死的那天晚上，爸爸一直没有掉眼泪。第二天早上，平时要很晚才起床擦尿的他早早就到厨房擦尿去了。过了一会儿，在屋里的妈妈听见他忍不住的呜咽声，因为强行压抑着，哭声都变成了怪调——其实爸爸的心里是最难过的，是他亲手把狗狗带回来，已经把狗狗看成了自己的“三姑娘”。在其他六只狗都因为怕他打而远远躲着他的时候，只有狗狗每天晚上都蜷伏在他的身边，把它的小下巴放在爸爸的额头上，亲昵地陪着老爸睡觉，整整9年啊！

　　等我起来为狗狗挖坟时，爸爸已经出去了。因为家里没有锹，他在十二月的寒冬天气，只拿了一个螺丝刀和一把大勺子。等我借来锹赶到树林时，爸爸已经用那简陋的工具在结结实实的冻土上挖了一个一尺多深、一尺多宽的坑了，而且边角都用螺丝刀修整得如同刀削斧凿般精细……爸爸选的是棵向阳的大松树，说这样狗狗就可以常常晒到太阳了。那天早上飘起了轻雪，妈妈用小被子把狗狗像孩子一样包好，我们看了它最后一眼，最后亲了亲它，把它轻轻抱进冰冷的“新家”。怀着内心的伤痛，一层层的冷土永远地把狗狗和我们隔开了，看着雪花慢慢覆盖了狗狗那小小的坟头……

　　爱是永远不会消失

　　后来我们咨询了医生才知道——仅因为缺钙而下肢瘫痪是不至于死的。狗狗之所以全身瘫痪和便血，可能是因为断了腰椎管或是膀胱、内脏破裂而引起尿中毒导致的衰竭，能受这样的伤只有从高处跌下或是被人重打。而我们是从来不会打它或让它从高处蹦的，我们这才推理出狗狗的死因——它是被打死的。

　　狗狗非常热情善良，总是喜欢和陌生人撒娇。可能是它在跑出家门后，对邻居表现出好感，才会被抱走。而跑得脏兮兮的它自然要洗澡，所以浑身湿淋淋的。可连主人给它洗澡它都会咬人，更别说是陌生人了。狗狗肯定会因为发怒而咬人，而那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只要恼羞成怒地给它一拳或踢它一脚，我那只有10来斤的娇小的狗狗就足以受到致命的伤害了。所以在爸爸找到它的时候，它才会站在箱子上，那么凄厉地冲邻居叫……

　　可是因为狗狗不会说话，所以这样的推理是否正确，它是否真的是挨了打，还是又遇到了别的什么遭遇，我都永远不得而知了。但一想到我们精心养护了9年、哪怕把我咬得鲜血直流都舍不得动它一指头的狗狗居然是被人打死的，我就无法原谅自己；一想到它最后哀鸣是因为它小小的身体正经历着不知怎样的疼痛，而我居然还嫌烦，想到它最后安静地独自忍受着痛苦，不给我们添任何麻烦就默默地死去，我的心就像被一点点撕裂了一样，疼痛无比！

　　狗狗死后，我在想起它的时候，心里常常被歉疚和遗憾填满——我后悔在看病时为何没给它拍一张片子，好对症救治；后悔它一听到铃铛响就以为要出去玩，急不可待地跑过来央求，我却常常不能满足它。最后一次带它出去竟然是在看病的途中；后悔喝酸奶时，它总是馋得眼巴巴地瞅着我，我却舍不得给它喝；后悔它最爱扑着

　　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不止一次热泪盈眶。强忍着泪水，我回忆着狗狗给我留下的点点滴滴——在9年的时间里，它带给我们的欢乐和痛苦让我们永远不会忘记。现在我常常出现一种幻觉，觉得狗狗还活着，它就在家里的某个角落，只要一声呼唤，就还会跑过来扑到我的怀里；我还记得狗狗在用软软的小舌头用力舔着我的脸时，那不动声色的小脸上无比依赖和信任的表情；我的眼前也常常出现它从远处向我跑来时的那份迫切，而这个场景，我再也见不到了……所以我想请所有正在拥有宠物的朋友们，请你好好地爱护、珍惜你的宠物，在它能享受的时候，把你所有的爱全部留给它！

　　对狗狗的思念也许会延续很久，对它的爱也不会消失，就像我曾听过那首深情的歌一样——“爱是永远不会消失，从相同的地方开始。爱是永远不会停止，不过换个方式开始。”我想，狗狗对我的眷恋也许也只是换了另外一个方式吧？我会永远想着它、我会永远念着它。

　　再见！我的狗狗，再见！我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