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绢

　　2002年5月15日早上，我迷迷糊糊地走出卧室，看到我的胖妈神神秘秘地向我走来，压低嗓门说：你当奶奶啦。

　　当时头一懵，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奶奶----这个东西可不是好当的，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压岁钱改口费上学赞助等一系列要出血的勾当，过了十秒钟，才明白过来：香香生啦？？

　　我跳起来就要去现场，被我妈拦住了：还没生完呢，你进去回头再把她吓着！

　　我左闪，右躲，冲刺，面前始终挡着步履矫健的妈。没辙，只好悻悻然上班去了。

　　整个白天百爪挠心，打了无数个电话，最终断定，我有了四个猫孙孙。这四个孩子是五一做完了咔察手术的宝宝留下的种儿，但是出鬼的是，香香是白猫，她妈妈爸爸是白猫，她姥姥姥爷也都是白猫，宝宝是黄猫，他妈妈是三花猫，他爸爸是黄猫，他姥姥姥爷也都是白猫……生出来的四个孩子，居然全是黑白花儿的，一根黄毛也没有。

　　我对香香的贞洁程度质疑，但也没什么好质的，家里就宝宝一个男猫，除非我老公……

　　一开始的时候，四只小猫看不出个模样来，都没有毛，闭着眼睛，象小猪一样只会吃奶。三只一样大，一只特别小，还不会爬，只会象海狮一样在地上游来游去。两只基本是白的，头上有黑毛，两只头是黑的，尾巴也是黑的，肚子是白的，很好区别。我顺嘴管这四个孩子叫小香香，小大头，小奶牛和小小。

　　小大头是最先睁眼的一个。虽然他最先睁眼，但是等到其他孩子都把眼睛睁完了，他的眼睛还是先前那么大----由于他的脸胖，显得眼睛更小，不留神就会看不到。这个孩子最胖，也最爱睡觉，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我本来以为这样的孩子脾气应该好，不料他的脾气居然大得出奇，我一抱他，他就杀鸡抹脖地叫妈，还拿四只手往我脸上钉，钉得我生疼。

　　小香香也胖。比小老大好看，特会打架。每次我去看孩子，别人都睡着，只有他一个四脚朝天地在玩儿自己的手，要么就是在细细地挠其他兄弟的脸，挂在人家耳朵上不松手等等。抢奶吃时，我亲眼见到该同志左推右搡，把力气较小的奶牛和小小推到妈妈屁股上，自己独霸一方，享尽天伦之乐。有时候看不过去了，我就把他抱出来，把小小放在香香肚子上吃奶。这时候他就睁着愤怒的小眼睛瞪我，还骂人，横，我都听出来了，就是不跟小东西一般见识。

　　奶牛是孩子里脾气最好，也是最好看的一个。小脸一边一块黑，中间一道白鼻梁，嘴边还有个美人痣，白身子，黑尾巴，小鼻子小嘴都特别粉红，脸圆圆的。我妈说他是个男孩子，我屡次试图突破这个瓶颈证明他是个女生，但是未遂。一个男孩子长成这样，将来必定是要享大福的，可以顺利成为小太监，不被别人怀疑。我抱着他，他就软软地贴着我，拿小眼睛看着我叫，叫得我心里痒痒的，恨不得吃掉他。小小别看小时候身体弱，可是长得很快，比别的孩子都能爬，速度快，动作稳，很有天赋，看来长大了准能成一个二流子。这个小二流子长了一对大耳朵，象哈利波特里的家养小精灵，脸上的纹路颇具花狸猫的特色----我估计香香看到自己生出这样的儿子来，也无颜跟宝宝交待。

　　我常常把孩子们抱到自己屋的床上去玩儿。块块和豆豆就接踵而来，惊喜地在一边看。两个婆娘圆睁铜铃般的大眼，裂着大嘴吐着大舌头，还呼哧呼哧地喘粗气，这无疑没有给她们的小外甥们留下任何好印象。小香香还没睁眼就学会了冲她们哈哈叫，小大头更是刚刚能站稳就立场坚定的啐过块块一大口，于是俩狗再也不敢靠近四个孩子了，倒是孩子们有时候闲得无聊，还贱招地摇摇摆摆走向块块或者豆豆，竖起小尾巴，嫩着嗓子"哈"她们一声。块块和豆豆往往就落荒而逃，逃出五米开外再回过头来，艳羡地盯着他们。这俩狗闺女也是没事儿干，专门喜欢跟猫玩儿，可是猫都不待见她们俩，一向热脸贴着冷屁股，连这么丁点儿的小猫也不例外。

　　在小猫没有长成型以前我老公是绝对不看他们的，他说看了硌影。后来孩子们长得可爱了，他也会趁着没有旁人的时候亲亲它们，摸摸脸蛋。不过我老公说他最受不了的就是"猫孙孙"这个称呼。每当我这样叫着，扑向猫屋的时候，据他说，他就想揍我。

　　我妈就不同了。跟猫孙孙的妈妈争宠是她的日常重要工作。虽然论辈份儿我妈已然是老祖宗级的，但她仍然不耻下问地趴在地上与小字辈们对话，并且也时时遭到如我一般的待遇----被小东西们哈哧数声，臊么搭眼而逃。

　　这几天孩子们在长牙，我不敢再象以前一样，它们一哈我，我就把一个手指头伸到它们嘴里去气他们了。昨天伸了一回大头的嘴，被他啃个正着，疼了我半天。灵牙利爪的小东西们雄纠纠、气昂昂，唯一怕的就是他们的亲娘，常常被亲娘罚站，在墙角一放就是半天，四个孩子再没了对我时的理直气壮，可怜巴巴地缩在一起，哪儿也不敢去。我一直很纳闷香香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她把他们从窝里弄出来，堆在墙角，在没有任何屏障的屋里孩子们就愣是一步也不敢走，虽然他们已经能走得很好了。有一次我把他们拿到了距离那个墙角有两三米远的沙发底下，没过五分钟，他们又二人成行三人成伍地自发排起队，一二一，一二一，向墙角开步走。他们的妈则很省心地一个人躺在窝里享福。

　　眼看着一个月就快到了，孩子们现在长得有模有样，两个大的还是鸳鸯眼，漂亮极了。虽然迟早他们将被送到各个人家去，但是就这两个月带给我的欢乐，我想我将终生难忘(没法不难忘，宝宝被咔察以后，我家算是断了根儿，再也不可能有新的小猫出生了)。

　　有一天我心生歹念，对我妈说，咱们把大猫送人，小猫留下吧！

　　我妈居然说：好呀！

　　我们俩罪恶地对视了一会儿，又悻悻地说：算了，小猫长大了还不是跟大猫一样……再说送哪个也舍不得。

　　听闻此言，我那正满处溜弯逮着什么毁什么的宝宝居然蹭过来，伸着嘴给了我深情的一吻。我十分感动，但立即觉得味道不对，于是大喝一声：你丫又喝下水道的水！

　　贼头儿兴高彩烈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