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情:糊汤搅团和浆水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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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life.sina.com.cn 2004年02月27日09:11 新浪生活 |
新浪网友:艾英 糊汤、搅团和浆水菜算不得美食,但它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40年来,我从来没有忘记它。每当我心浮气躁,对什么都失去信心的时候,我就强迫自己下厨,做一碗糊汤或搅团,就着改良的浆水菜一吃,便一切的一切都不在话下了。 在上大学时,我被派到宝鸡的农村去搞社教。说是宝鸡,其实那里是陕西省和甘肃省以及陇县、清水、张家川两省三县交界的地方,是上山碰鼻子下山磨屁股的深山老林,全公社没有一条公路。按现在的观点来看,那里应该是封山育林的地方,但在以粮为纲的年代,非让山里人种粮食不可,于是我就攒了一生有六个月只吃糊汤、搅团和浆水菜的经历。 我在的小山村只有9户人家,27口人。坐落在一个小山包里,清一色的窑洞,远处是黑压压的松柏林,窑背后是稀疏的青钢木林,还有几棵柿子树。吃水必须到小河里去挑,下山上山得用一个多钟头,对于勒紧裤腰带的山民来说,宁肯在石板炕上躺着也不乐意下河去担水,所以水很精贵。 我们第一天吃饭,女主人噙了一口水,吐到手里,两手搓搓,表示手已洗过。她随即抓一把土豆洗也不洗,就在一个木敦子上胡乱一切丢在黑乎乎的锅里。他们烧的是刚刚从窑背后砍来的青钢木,柴湿没有烟道,整个窑洞都充满了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女主人又在锅里放盐放玉米面,一会儿就大叫,糊汤好了,吃饭吃饭。我没有一点食欲,连连说我胃不好,就逃回自己的住处。 晚上肚子饿得咕咕直响,我手头有俩钱,想买点饼干垫垫饥,虽说这样违反了和贫下中农同吃同住的纪律,但总比饿肚子强啊。于是我偷偷问民兵队长,供销社离这有多远。他说不远,有五里路,但要翻两座山淌一条河,要半天功夫才行,还说路上有狼豹子狗熊之类。我屏住气仔细听听,除了河水哗哗的响声和阵阵松涛声之外,真的还夹杂着狼嚎和豹子的吼声。我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把裤带勒紧躺在炕上,想着张家口的莜麦面窝窝,想着北京的炸酱面,想着西安的葫芦头和大碗的羊肉泡馍……越想越饿,天快亮了,我才流着口水迷迷糊糊睡着了。 吃早饭时,我闷着头闭着眼,呼噜呼噜喝了一大碗糊汤,土豆块绵软,玉米面香甜,喝完了又学着老乡把碗舔了个干干净净,不过吃到嘴里的不多,大部分都从碗里挪到我的鼻子上了。不过离开山村时,我舔碗的技术与山民不相上下了。 搅团关键是一边往开水里洒玉米面,一面用木勺顺着一个方向搅,之后盛出来放凉。吃时往碗里铲一块凝固了的玉米糊,再放些浆水菜就着吃。那时正值初春,野菜还没冒头,我们吃的浆水菜还是去年秋天做的,味道就差了些。我仍是闷头闭眼地吃,想象着金黄的玉米糊放到碧绿的浆水菜里,竟也吃出浆水菜酸中带香的味道来了。 以后我在谁家吃饭,就坚持给这家挑两桶水,让他们洗洗手洗洗土豆洗洗锅碗瓢盆。野菜长出来了,我与女人们一块去地里采野菜,去林子里采树叶,到河里洗净了用开水烫过,放到干净缸里。然后再把旧浆水菜菜水倒进去一些,盖上盖,再不怕蚊虫钻进去了,味道类似豆汁,有股发酵的醇香。我又帮助村民们修烟道,修厕所,在河滩里种青菜菠菜豆角。家家的糊汤搅团浆水菜都旧貌换新颜了,我吃饭再也不用闭眼了,一顿能呼噜呼噜喝三大碗糊汤或三碗搅团,上山翻地腿不软气不喘,半年没得一次病,俨然一个壮山妞。 但是我没有办法帮助他们摆脱贫困,直到我走,村民们仍然没吃到一顿干粮,一顿面条,我为自己的无能而羞愧。 他们靠着糊汤搅团浆水菜,就这样祖祖辈辈在深山老林中繁衍生息。想想他们,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新浪版权所有,请勿复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