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闪的火光映照着除夕的巷道，低吟浅唱的开水在铁罐中为裹蒸哼着催熟的歌。木柴上绽开的灼灼红花，驱赶得冬夜的寒气退避三舍。

　　“除夕浓烟笼紫陌，家家埕甑裹蒸香。”这两句古诗描绘的景象，如今在我的家乡广东肇庆仍随处可见。裹蒸的历史很久了，远在1500年前，就有这样的记载：南朝明帝萧鸾舍不得一次把一只裹蒸吃完，特意将它分成四块，供早晚慢慢享用。世事沧桑，岁月流逝，而这烹制民间美食的历史承传仍在不断延续……

　　年前，家家户户都洗冬叶、淘绿豆壳、用大盆水浸泡糯米，水用得特别多，井台上一天到晚都围满了人。井水烹煮的裹蒸，味道比自来水煮的更加纯正，余香格外悠长。

　　其实，从夏天看见大人们晒蕉树瓣，小孩们就开始盼着吃裹蒸了。大人们把收获后砍倒的芭蕉树拖到河滩的草地上，剥去绿色的表层，露出象牙白色的树瓣，再把树瓣剥下来晒蔫了，扭成麻花状晒干，就是蕉麻了，这是捆裹蒸的上好材料。望着草地上一排排白花花的蕉麻被明晃晃的阳光晒得升腾起抖动的水汽，就开始感受到过年包裹蒸的气息了。

　　秋风起，肩荷锄头，腰挂砍刀，上山挖松树头去。漫山寻找，专觅那些树头露出地面高一些的，还喜欢到陡坡上去找。用刀砍断树根，把挖起来的松树头滚到坡下的路边，哼着歌儿挑回家。

　　离春节还有几天，人们就把长了一年的冬叶割下来。种植在断壁残垣的旧屋地内的冬叶往往长得特别碧绿油亮，恍如一张张小芭蕉叶。深厚的历史沉积，使专门用作包裹蒸的冬叶也喜欢选择旧屋地作为生长的乐土。

　　村子通西江的路上，挑着糯米、绿豆、冬叶的人穿梭来往，个个笑逐颜开。迎面打招呼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包几斗米裹蒸呀？”

　　深冬的西江，江水澄碧，微波荡漾。卷起裤筒，涉至水淹大腿处，把箩绳吊在脖子上，腾出双手伸进竹箩里搅动，把糯米、绿豆洗得干干净净。竹箩的四周就有白色、浅黄色慢慢融进了绿如碧玉的江水，仿佛把裹蒸的香味，把过年的气氛也弥漫开去了。

　　包裹蒸是过春节的前奏，亲戚、朋友、邻居也来帮忙。大家有说有笑，大腿夹着尖顶的竹帽，在帽里铺上冬叶，舀一碗拌了精盐的糯米，舀小半碗绿豆，夹一块用盐腌制过并拌上了炒芝麻的猪肉，再在猪肉上盖上绿豆、糯米，用冬叶包起来，用蕉麻捆得结结实实，一个埃及金字塔形状的裹蒸就包好了。糯米要用大板糯，猪肉要选五花腩，做出的裹蒸才更加绵软甘美，香味浓郁。裹蒸包进了过去一年的收成和喜悦，也包进了新一年的祝愿和祈盼。

　　聪明的乡亲用泥浆把大铁罐外表涂抹一遍，孩子们乐呵呵地把包好扎好的裹蒸递给大人放进铁罐里，随着家家户户煮裹蒸的炉火生起，过年的气氛就越来越浓烈了。

　　从山上挖回的松树头，此刻转换为蓬勃的热能。炉中跃起红花朵朵，蒸腾的热气弥漫在夜空，仿佛流淌着迷人的诗，飘荡着农家动人的歌。围在裹蒸炉边守岁，温馨又快乐，舒泰又祥和。

　　时针指向零点，喜庆的炮竹此起彼伏在夜空炸响。人们相互说着吉利话，心花随着炸开的缤纷纸屑怒放。

　　这时，煮了一个晚上的裹蒸熟了。飘出撩人的浓香。解开蕉麻，剥开冬叶，那绿中带嫩黄色彩的裹蒸，升腾着蒸汽，清香四溢。夹一块健脾暖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