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乡

　　其实我是不喜欢江南水乡的风景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的这一种感觉，总觉得水乡风景太过逼仄，街不象街，巷也就是小通道，说是桥吧，没走几步也就不在水上了。常有人以赞赏的口气提到水乡的一个特色，说是镇上人家，镇头吃什么镇尾就能知道。我始终不能明白，这有什么好？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没有一点的私人空间很好么？我一直觉得一方水土一方人才，这样的九曲回肠，这样的小里小样，生出来的人物也必大气不到哪儿去，若是一温婉小女子，一袭古装旗袍，一腔吴脓软语，再有一琵琶半遮面，倒也是能我见犹怜。若是男人呢，是不是会多得几分心机和手腕，淡了一些豪爽和坦诚？何况周庄是一个以商业中兴的镇，沈万三这样一个成功的商人，大概总不能用纯朴来形容吧？当然，这只是我的偏见，并不能以此来评判江南人。真是得罪了。只因我老觉这些风景不能尽兴，不能似大江大河高山平原般给我以震撼，是以不能欣赏。

　　但是周庄也还是想去。

　　四年前我去过周庄，走过她的桥穿过她的巷，也在那充溢旧中国典型贵气的建筑群里流连很久，惊叹古人心思的慎密和耐心，竟然将住的地方搞得如此复杂；也暗笑那么一点虚伪和无奈，看就看了，还用什么抱壁？这大概与真正的大家闺秀也是不符的吧？这样的建筑真要让我住我是不要的，真正的“深”宅，阳光都很难进来，这让我理解了“闺怨”是怎么一回事了。其实我更愿意在她的外面走走，感受这种典型的“小桥、流水、人家”的氛围。遗憾的是无法细品，更不能入心。人多、水浊，亦不见那一种淡静纯朴的古镇民风，其实周庄几乎所有的年轻人都出外打工了，民都快没有了，又何来民风？只是我心心念念那一种小桥流水，那一种水墨山水般的古镇倒影流波。听周庄人讲，国家正花费巨资在改造古镇，清理水源，那位老人自信的讲：过几年你再来。

　　所以我来了。

　　只是说来好笑，再访周庄，最深的感受竟是饥饿和疲累。

　　因是一日游，路程较远，一大早起床是顾不及吃了早饭的，待得到了周庄，导游忙着完成介绍三个景点的任务和布置集合，根本不提解决这等“俗事”。只说自行解决却又没说自行的时间算哪一段。紧紧张张的尾随自己的导游，一路从停车场走过那长长的前奏，感觉真是变化很大，不怪是投了巨资的，真是颇有现代化的规模了，还没咂摸出个味来，导游说已到了镇的核心了。这就是著名画家吴冠中说的:"黄山集中国山川之美,周庄集中国水乡之美"的周庄了。拱桥、小巷、骑楼、石街、古董般的建筑格调，随处可见的水路，典型的水乡古镇啊。水巷之中摇曳的小船，曲巷老屋的沧桑，古朴之中倒也透着似曾相识的亲切。正待细细地寻觅昔日情致时，思绪却忽然被阵阵鼎沸的嘈杂声惊扰。循声望去，那嘈杂之声出自古巷两旁鳞次栉比的食坊、酒楼，出自密密麻麻的摊床、卖店，出自人头攒动的各色游客组成的长街人海。嘿嘿，不变的格局不变的环境呵，那水却是未见巨资的作用，或许是行船过多吧。有人说那所谓的清澈见底的河水，其实是自来水。周庄古镇区的河道里分布着好多自来水的出水口，逢节日或重量级人物来访，就放自来水增加河水的能见度。不知真假，若真是这样，倒也是用心良苦。在那有名的双桥处留影，竟是排了好长时间队都轮不到，只好见缝插针了。到得这时，我已是腹肌难耐，无暇顾及什么心情了，或者此时我已成牛，周庄于我就是那弹着的琴了，我一次次怂恿旅伴停了吃饭，却是没人呼应，呵呵，原来自己俗了想要拉别人下水并不容易。也罢，走就走啰，反正也不须再用什么心的。但我仍极力鼓吹我们应乘一下船，其实这也是我的一点私心，四年前未能乘船一游，今日总该遂了这个心愿，又或者能在水上寻得一份梦中水乡的真情致呢？

　　结果却仍未能如愿！

　　时间太紧呵！所以就购物！总不能白来一趟吧！我们一起来的三车女人，没购物的不知有几个。嘿嘿，不知是女人心中没有风景，还是这风景入不了女人的内心？回程途中就觉那路格外的长，长到让人心生怨恨，也嘲笑自己终就是不折不扣的俗人，说是出来旅游，结果心里惦记的还是离不开家庭孩子，拎了两手重物，想着女儿的高兴还觉得总算有收获。

　　只是疲劳却是彻骨的。

　　没能上船到底是失望的。然而我又想，这或许还是好的，这让我还能保有想象，在心里仍有一份美在，仍有期待。我不知道能怎么说我看到的周庄。陈逸飞曾说“我把周庄害了”。是啊，那种江南小镇特有的恬静，从容，幽淡的生活景象已经无迹可寻。然而，若不是他的油画《故乡的回忆》让周庄从此名扬中外，周庄说不定早完蛋了。同属苏州地区，号称“第二周庄”，“古镇极品”的沙溪，因为旅游业没开发，也没钱维修保护古建筑，现在整个一个破烂摊子。而在周庄带动下，周围几个注重旅游开发的古镇，古建筑保护得也很好，比如甪直镇，同里镇。也许，人们造就了周庄却也毁了周庄。这一种悖论其实在很多地方存在。我不知道是不是根本就没有选择。

　　在我的假寐中，我想象着周庄。若是没有这许多人，没有这过于热闹的人声，没有这许多的商品交易，周庄应该还是温婉而美丽的。毕竟九百年的蕴藏不是表面的繁华所能轻易摧毁的。或许，若是雨季来访，周庄仍就是灵性逼人的。在我的心里，江南本来就该是一场湿润的梦。曾经很喜欢戴望舒的《雨巷》，那个结着丁 香 一 样 愁 怨的姑娘一定是走在这样的雨中这样的巷内。斜斜细雨中，那样的古镇那样古老的石板桥，流波中倒影淡如青烟，迷蒙如雾，撑一把油纸伞，立于清寂的古桥，浮躁的心该是沉稳的，那样一种安宁平和应会深深浸透你的内心。

　　我依然相信，周庄，是固有的周庄，她有些扑朔迷离，但她英灵仍在。(文/liusha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