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网友 师嫣

  　一

　　清晨5点20分,火车抵达武当山站。五条汉子在昏暗的灯光下走出站台,摸到镇上的一家饭铺“过早”, 待坐下捧起一杯热茶才知道,在这金秋时节,天下名山武当已闭门谢客,居然封山了!

　　千里迢迢奔过来,不上山朝武当是不可想象的。再说偌大一座山,如何封得住?事实上,几位老哥在火车上“武当前,武当后”的高谈阔论。早己被一妇人尾随。此刻她跟踪到了小饭馆,正极力劝说我们，乘她家那辆用纸蒙了车号牌的微面绕道进山呢!

　　饭铺老板告诉我,上天柱峰金顶的索道已停开,山里修路,除工程车外,禁止一切车辆进山。得赶紧乘这风高月黑夜,不走山门,从一条乡间小道摸上半山,再作打算。

　　我明白,这一下,我精心准备的功略也泡了汤。原计划,从武汉乘K782 次一夜卧铺赶过来, 清晨乘车进山去索道站,先上金顶看朝阳,而后潇潇洒洒地走到乌鸦坪吃过午饭,再去南岩宫一游,紫霄宫也不远,溜达下去，尽可看观中道教的晚课,进斋饭后当天即可回到山下住宿。第二天,完全可以先去遇真宫拜望了张三丰后,再往

　　人算不如天算,此刻,哪里还有嗟叹的闲功夫?看看天色已放白,那守候的妇人和等在店外的面的司机着急起来。我们只好汤呀粥的往肚里倒。不须片刻,几位老哥都已钻进小车,呼的一声向东急驰而去。

　　车过山门而不入,寻到一条田间小路扎下去,穿过竹丛农舍,开始歪歪斜斜地爬山。感觉没有多久,己上了大道。果然,山中没有车也没有游人。车窗外,山势并不陡峭雄奇,而空气却是非常清新的。车到太子坡,司机说不能再往前开,得走过这一段,前面另有车接。于是,我们背起行囊,下车往徒步前行。

　　走在进山的公路上放眼望去,还感觉不到武当这“亘古无双胜景,天下第一仙山”的秋韵。看山看势,只觉得层层群山都斜向远方天柱峰那一线苍蓝的峰峦。山虽不险,但万峰拱卫之势还是有的。山野的清静使我突然想到,武当山不是什么深山老林人迹罕至之地,朝山进香的人群络不绝 ,何时曾封过山?上下百年间,何曾有过无人时?这样的机遇,可说是绝无仅有。何不在山中住下,练上一宿“精、气、神”,听风赏月领略一番仙气呢?跟哥儿几个一说,笑声顿起。

　　显然,老哥们兴致很高。除了我与夫子、斗哥儿,有两位还不是驴。虽也嚷嚷着找我要驴标,可我瞅着把那红色的脚丫子,拴在“中国南方航空”之类的提袋上实在不像话。楞是不给,当然又有了斗嘴,但这一程,驴占上风。且体谅二人乃第一次驴行远足,才答应好歹等弄个双肩包来背上之后,再给不迟。

　　说笑间,己走过太子坡那一路段,果然前面有车在焦急地等着。上车就走,过了猕猴谷,开上十八盘,越上越陡。路边出现了一团团红叶,像火焰一样跳跃着,呵,太阳也出来了。就在这橙红色的阳光里,车开过紫霄宫,上了乌鸦坪,把我们送到一宾馆里。原来,这是宾馆的车,山中无人,他们想此招拉客呢!

　　山上的宾馆都是空的,侃价不太费事。平时两百多元/标准间的

　　二

　　待收拾停当,走到宾馆走廊开窗一望,苍翠的山谷里雾霭全无, 日头已升起老高,只有棵棵虬松披着光幕挺立在岩边。由于索道停开,从这儿徒步爬上金顶要三个多小时,好几位都打了退堂鼓。大伙儿一商议,决定先去近旁的南岩宫。今儿就在这一带溜达,明早若有体力和兴致,再上金顶吧。

　　这个决定,后来被证实是非常正确的。武当之美,实际上就美在南岩、紫霄宫一线。

　　走出宾馆,稍攀数十级台阶,走上一石雕护栏间的青石板路,就可以望到贴在悬崖边的南岩宫了。山中无人时,风光分外好。但见阳光斜斜地射进山谷,那鹅黄嫣红的多彩山林从深谷中堆上来,簇拥着一两座琼台似的石砌雕栏平台,小巧而又别致。山脊弯里,依稀可见到暗红色的山门和雕栏小路,通向这些平台和南岩宫。远远望过去,南岩宫古拙的飞檐、红色木栅和白色石雕龙首,与橙红色的山岩浑然一体,确有几分仙山意味。叫人禁不住想使出一招“纵云梯”来,凌空飞渡而去!

　　路上只有哥几个悠闲地溜达着,边拍摄边往前走,上南天门的石阶开始陡峭起来,可我们却拐向左侧岩边栈道。爬上小坡翻到后山,往下就能望到已坍了顶盖的御碑亭了。下到那棵大银杏树下买了10元一张的门票,走过山湾就到了宫门。

　　呵呵,进门就是一景：一位守着古井卖圣水的小姑娘,由于没有游人,正坐在供着玉皇大帝的高台下发呆呢。这一幅“天上人间”,慌得我手忙脚乱支起三角架就“咔嚓”开了。待我收拾停当,伙伴们已朝过玉帝,从他身后消失不见了。

　　我赶紧追过去。原来,绕过影壁,竟别有洞天。仍是青石小路贴着岩壁,通向古南岩宫的小山门,那岩上雕了千年的“寿”“福”之类大字赫然在壁。山门外再俯瞰那山谷,逆光把那一树银杏的黄叶照得通明透亮,俏生生地从墨绿的山林中亮出来。于是只能停下脚步,用长短镜头去捕捉那一树鹅黄。从镜头里望过去,曲栏石径弯下山谷,再伸向一片长满青松的危崖,危崖密林间,还有两座琼台哩。

　　待我走进山门,大伙儿已早游过小小的南岩宫,在阶前等我。我快步走到宫里的迥廊里,去观看那些乌黑的古老神像。说实话,供奉的这些泥塑石雕,在这之前我是毫无印象的。道家神仙谱系的诸如“三清”、“三官”之类,在南岩这峭壁上是踪影全无。只有那一条悬空的狭长云纹汉白玉石雕龙首, 从万丈深渊的悬岩上挑出,仰首正对武当山主峰天柱峰上的金顶，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

　　这就是武当有名的“龙首香”吧?此刻它被铁链封住了去路。但我知,历来有说法是走上此石云路,在龙首顶着的香炉去烧香,最能表达诚心。不过在此烧香十分危险，数百年来有许多人从此坠下跌得粉身碎骨。早在清康熙年间，为保障民众生命安全，当时的湖广总督就颁布《南岩宫禁龙头香碑文》，此残碑至今还树立在现场。

　　那香炉朝向的金顶,有一位什么样的神仙呢?值得人们舍生忘死去朝拜?而修了张三丰所传的武当内家功夫,就真敢走上云端?这张三丰呢?怎么亦不见踪迹?

　　金庸看多了,是要误人的,不仅是我,伙伴们都有疑惑。在南宫的侧殿里,读到了古太和山因“非玄武不足当此山”而更名武当的历程。才知道,这因功夫而名满天下的武当,并不是解剑石后张三丰及弟子们的,而有一位真武大帝坐在云端上,那是他的武当!

　　三

　　真武是谁?

　　我们从南岩下到山谷里,再爬上伸出去的那座悬岩,虬松依着的琼台，清风徐来,树影婆娑,清静得一尘不染,只有啾啾鸟鸣飘在光霭里。己不须有什么仙风道骨,且把此地当作青埂峰吧! “俄见一僧一道远远而来，生得骨格不凡，丰神迥异，说说笑笑来至峰下，席地坐而长谈。” 顽石入世,何以要由一僧一道携之入世？哈哈哈,再没有比这儿坐而论道,听些疯疯傻傻的话更合适的地方了。

　　然而,武当山中无寺无僧,也不见道人云游而来?这“玄而又玄”高论是听不着了。

　　这些年来,我驴行相继去了崂山、千山,青城山,三清山,龙虎山,华山等道家名山,来过武当后,只有崆峒山尚未前往了。北京白云观、苏州玄妙观、成都青羊宫、广州三元宫等著名道观我也去过了。与入寺参佛稍有觉悟不同,入道走走,我是越走越糊涂。我发现,这些道教胜地,不仅是各念各的经,竟各自供奉各的真神。不仅有太上老君,元始天尊和玉皇大帝,还有不知何时从佛门请来的文殊天尊、普贤真人、慈航道人。不仅有占吕祖、张天师、丘处机等全真七子等仙人、真人、道人,还可以有桃花娘娘、魏夫人、“三奶夫人”。想弄个明白,还并非易事。就拿这武当来说,岂止不见张三丰,这一干神等都不见了,唯独只剩下一个真武大帝!

　　真武到底是谁呢?他是玄武吗?由玄武而真武,究竟还有何故事?

　　一时间,还没有人为我解答。

　　在崖边的琼台上,我们坐了很久。山林里的红叶叶片小而透,虽不是五角枫,但却似大片红潮击上悬岩山石, 打出红色浪花点点。在如此秋日的私语中谈玄,归于寂静是可以想象的。

　　我们从这里起身出南岩,往南天门直上而去。上得南天门走在那静静的山脊上,清风拂落满头的汗珠,感觉极爽。绕到前山,在岩边又有一座元代开凿的雷神洞。小鸟在路边扑腾啼啭,衬得一座空山愈发清净。而眺望山下,金碧辉煌的紫霄宫也静静地依着山势铺陈在脚下,几进红墙壁瓦,古树森森,显得极有气势。

　　下山匆匆吃过午饭,稍事休息后,我们去了紫霄宫。在这之前,还租车下到半山，走了一趟猕猴谷。那实在是一个普通不过的山谷,于南岩的后山里捉了些猴子养在谷中,没多大意思。看着山谷里己没了阳光。担心误了紫霄宫的晚课,赶紧往回赶。

　　进紫霄宫时己是落日西斜时分。嫣红的晚霞和金色的夕照,使这一川山色完全变了样。林丛间红叶红得透亮了,寺门口两树大银杏那鹅黄也泛出金色。使这座从宋政和六年(1116年)起敕建的皇家道宫更显得气势非凡。

　　拾阶而上走过层层大殿,来到真武主殿前。晚课还没开始,而年轻的男女道人们已聚在阶前平台上,说说笑笑间以几招看不过去的花拳绣腿。我走进大殿中,仰头一望,一位一身漆黑头戴帝冠的神像,极为高大地坐在供台后,威严得让人顿生敬畏。

　　啊!这就是真武大帝了。

　　当晚钟响起来的时候,殿内已笙乐齐呜。道士们分列两侧,经声随香烟飘起,缭绕于真武的神像座前。

　　我走到殿前平台上,这座气宇非凡的宫中大院里己空无一人。静心搜索了一下记忆,我还从未来过这样保存完好堪称宏伟的道观。即使龙虎山那位开创了道教的张天师祖庭,也不能与之比肩,大多数现存道观,则是简陋或抑是破败的,完全不能与佛寺相比。而这座历经千年的山中道观,却丝毫不让那些名刹古寺!

　　这就不能不提明成祖朱棣了。

　　据南岩宫的展室所述，当年朱棣修武当，前后共动用了三十万工匠，历时十二年。为体现皇权和道教所需要的“庄严” ﹑“威武” ﹑“玄妙” ﹑“神奇”的氛围。从山脚下到山巅天柱峰金殿，用一色青石铺成一条70公里长的“神道”，沿神道两旁修建了八宫﹑二观﹑三十六庵堂﹑七十二岩庙﹑三十九桥梁﹑十二亭台等庞大的建筑群。天柱峰金殿及紫霄宫,则是其中最为重要的工程!

　　在明代,三十万人是个什么概念?一个县,一个州的人口?在这方圆百里苦干了十二年呐!当我留连在那些琼台上时,己发现那些石栏浮雕之精美。据说那十二年里，朱棣始终关切殷殷，前后共发60多道上谕，其内容大到调遣人力，小至设计图纸审批，建筑余料处理，事无巨细。朱棣再三叮咛顺从自然，对山体不要分毫修动。这就是说,这山路,这石栏,这紫霄宫铺地的石砖,每一块都是从几十里的山下抬上来的!那是一幅多么让人惊心动魄的历史场景啊?

　　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道教?还是为了真武?

　　如说是为了信奉道教,说不过去。那是因为道教在编创构建其信仰之神谱系时,实在是缺乏严谨。比如四御中的玉帝。

　　商时,始称最高神为帝,地上仅是王而巳,到了秦,才有皇帝之说。玉帝出自《玉皇经》,说, 元始天尊命太上道君到人间送子——当然是王子,后修成“如来”“教诸菩萨顿悟大乘正宗”(与佛陀相争无所不及),又修了亿劫,修成玉帝云云.

　　此种说法,只是道教一厢情愿,不仅朝廷看出其中别有用心,世俗百姓也不接受。连学者朱熹也愤愤不平：“悖戾僭逆,莫此为甚”。老聃之流,“岂可僭居昊天上帝(指玉皇大帝)之上哉”!于是,为了生存,道人们只好改编。曾拿掉三清中的灵宝天尊,换上太上玉皇天尊也是有的。饶是如此,天子即皇帝老儿们仍不买帐,不给好脸色。他们不会忘记,东汉未年,张角以《太平经》创太平教,于184年发动黄巾起义。东晋未年,孙恩、卢循以五斗米道,于399年发动江南第一次大规模的农民起义。隋未,李渊于617年借老子相助起兵。北宋末年,方腊以食菜事魔教,假托得天符蝶于1120年起义。元未,道教“全真派”反元的推波助澜(以佛白莲教为主起义的同盟)……。他们连梁山泊的“替天行道”,也不太放心,最终杀个干干净净了事。

　　道教两千年来总折腾不起来,也有这个道理。

　　那么是为了真武吧?

　　真武是谁?

　　来到武当,这个问题实在无法回避,又一次摆到哥儿几个面前。

　　四

　　晚餐是在紫霄宫侧院里进的斋饭。小莱四品：炒大头莱丝、豆芽、碗豆苗,白莱煮豆腐,外加一大盆豆油清水面。在一间类似学校食堂的大厅里,道家的师付们热情又客气。也许走饿了,吃着很香。最后每人收了四元钱。瞅见台阶下还有一清雅小院,一问,可住宿,每人也只收四元。洞天福地里如此低廉,哥儿几个不禁叫起来。

　　乘车回宾馆,非驴的老哥们躺倒在床,腿脚酸痛起来,看来,第二天,再上金顶是不可能了。那么,谁能起床,跟我上南天门看日出吧!

　　待定下心来,翻出大包里的书来,趁松涛送月的静夜,我还是去看看真武吧!

　　说真武,还得从玄武说起。

　　《楚辞远游备注》："玄武谓龟、蛇，位在北方，故曰玄；身有鳞甲，故曰武。"又，北方在五行中为水，故玄武又为水神。武当山地处南方，在五行中为火。玄武在武当山修炼得道，是五行中水火相克相生的产物。

　　但是,玄武还只是小神,由玄武而真武,还真有一大段故事。

　　先说李唐。当年李渊在三晋起兵时, 据说老子白马朱髯从天而降,帮李家出主意打天下。于是,李渊改显灵的浮山为神山,修了老君庙确立“祖孙”关系, 与老子李耳续上了家谱。

　　而宋呢?

　　靠“杯酒释兵权”而得了天下,历经三代,宋真宗赵恒坐上龙庭还是有心事的：既然李唐可认老子为祖,大宋赵家也得认一大神为宗。于是托梦弄了一个来历不明的所谓“圣祖赵玄朗”出来,再封这个乌有圣祖为“保生天尊上帝”。因避讳而把玄武改为真武。

　　由玄武变真武一字之差,但已从小神变为大神。但龟的形象到底不雅,于是从汉的“北方黑帝,体为玄武,”到宋已变成,“被发黑衣,仗剑蹈龟,从者执黑旗。”,完成了人格化的进程。到了真宗,玄武变为真武。至元,真武再上一个台阶,被元成宗封为“玄天大帝”。

　　可笑的是,北宋末年,自称“教主道君皇帝”的徽宗赵佶与儿子钦宗,虽封了玄武为“佑君”“应灵”的真君。但真武却既不佑君,也不应灵, 父子竟一起被金国活捉到北地。

　　几百年后,又到了明朝。

　　燕王朱棣以“清君侧”发动了“靖难之变”,这造反篡位, 总得有点“奉天行道”师出有名的说法。在造反大军举行誓师大会时,北方飘来乌云一片。据说“成祖被发仗剑相应”,问了一声“何神?”“曰：向固言吾师,北方之将玄武也。”

　　打了四年,朱棣终于登基。真武立即被封为“北极镇天真武玄天大帝”,以助永乐。到了此时,真武已成了朱棣的化身。有说武当天柱峰上的金殿那真武金象,就是按朱棣相貌塑成的。

　　有了皇帝们参与创作,善编故事的道教也乐得其所,只要锦上再添点花，即可大成。去翻翻佛说,可得来全不费功夫。

　　原来,真武是元始天尊的化身。在黄帝时,托胎净乐国皇后,从左胁产出。贵为太子,却得道于玉清圣祖,乃入太和山修炼而后飞升,号玄武。太和山也因“非玄武不足当此山”而更名武当。那原身的龟蛇,只是手下二将。还有金童玉女,也乃善卜的周公和解禳的桃花女。“南斗注生,北斗注死”,由真武司人间众生之命。又为雷祖,总司风雷电各部之神。

　　这就是真武,武当的真武。有了真武,才有今日的武当。

　　千年过去,皇帝们都没了。但金殿、紫霄宫犹存。面对殿中那黑色的威严,我不相信还有人敢于“大不敬”。在南宫的龙首香炉虽不再焚香飘烟,而不时却能见到沓沓心香从那里飘起,直上青冥,向北而去。

　　天柱峰金殿里,真武的金身还在云中。紫霄宫里,晚课还在真武像前日复一日地进行着。而供奉着使武当名震天下的张三丰那个遇真宫呢?却在年前被陈逵武校的弟子们一把火烧了……

　　一夜无梦,何时睡的也弄不清。次日清晨,还是老驴们早起了。与夫子、斗哥儿上到南天门,飞鸣也气喘嘘嘘地“飞”上来了。一轮鲜红的太阳从山廓上升起,依着天门的山墙看过去,像是从那台前香妒中升了起来。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与这辉煌一刻的自煞相比, 道为何物?

　　“道,可道,非恒道”,不说也罢,还是静静地看吧,看那光明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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