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网友:纳瓦沙湖

　　京都本能寺行记――探访战国枭雄的归宿

　　京都，日本的千年古都，“古物慈朴，新物情浓”，名胜古迹遍布，尤以大小寺院为盛，据说大寺三四十，小寺一两千。本能寺论规模在其中远排不上号，但在我却是个最想探访的所在。

　　这一趟公务旅行，日程紧张。除去官方安排的活动，直到最后一天上午才有两三个小时的个人自由时间。所幸从地图上看，本能寺居然离我们入住的饭店不到一个街区，真是天助我也。

　　京都仿大唐长安所建，是个受中国影响极深的城市，街道格局横平竖直，横街并用二条、三条之类编号，只要掌握方向，绝难迷路。我按图索骥，一路寻来，眼见明显已经走过地图上所标的区域，却依然不得其门，倒有些纳闷。拐入一条繁华的步行商业街，在各式礼品店、服装店中终于发现了几间灰色的古建筑，结果却是本性寺。一个小殿，两三间禅房，实在是小得不能再小，让我没有什么探访的兴趣。我对京都号称有寺院两千原还有些怀疑，但若大部分是这个规模，倒也可信。因为紧邻商业区，僧人们把窄小的庭园也辟为了停车场，明码标价，倒也有趣。兜了一圈，遍寻不见，只好问路。京都人倒十分热情，直接把我带到了寺院门前――原来就在刚才路过的繁华的“河原町通”大街上，但“山门”居然只有不到一米多宽，寺院的匾额几乎隐没在周围店铺的夺目招牌中，以至于我匆匆走过而浑然不觉。大约是市场经济的影响无孔不入，和尚们自然也愿意把临街的山墙改售与商家作为旺铺，只是委曲了这座在日本战国史和围棋史上赫赫有名的古刹。

　　以五千年文明自傲的中国人可能没有多少人了解日本历史。其实，1467-1603年的日本战国时期，可谓乱世出英雄，也是个将星灿烂，充满传奇的时代。其中，织田信长以桶狭间之战两千破四万一战成名，很快成为一方霸主，却在即将一统天下之际，因部下明智光秀率领近卫军团作乱，在京都本能寺自焚于大火之中，令人扼腕叹息。他的部将羽柴秀吉(就是丰臣秀吉)、德川家康都先后成为了日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实际掌权者。织田信长天纵奇才，但又残暴无忌，若无本能寺之变，日本定然会成就一个类似

　　作为一个棋迷，有名的三劫之变又是我要探访本能寺的另一个原因。

　　日本战国时代，因为围棋之道与野战和守城有一定关系，因此围棋流行于军阀名将之间。“打劫”在围棋中颇为常见，但“三劫”( 劫是围棋术语，即一方提了子，对手不能马上提回，必须下一回合才能再提回，这是为了避免对弈时发生反复提子的尴尬局面而特殊设定的规则，那个提子点就被称为劫，有难解难分之意，反复提劫的过程被称为打劫。但出现三劫时，双方却可以循环往复提子，如无人放弃，只能作和)却十分罕见。战国中最著名的棋局就是1582年在本能寺由日海和尚(后来成为第一代本因坊)与鹿盐利贤在织田信长面前下的一局棋，传说下出了罕见的“三劫”，而后就发生了本能寺之变。此后“三劫”就被视为不吉利的预兆。当然，传说终归是传说。不过当代日本超一流棋手赵治勋居然多次下出“三劫”棋局，更是令人瞠目。

　　本能寺本身建筑规模不大。以一座典型的日式大殿为中心，四周围绕着数间禅房、经楼、织田信长纪念碑和寺内高僧的灵塔。庭园内古木参天，香客寥寥，在四面环绕的高楼中，是个闹中取静的所在。

　　数间禅房并排而立，各自都有自己的小庭园，居住条件看来甚好，院内无一例外都停放着

　　织田信长纪念碑本身没有什么特别，上面的称谓是“织田信长公”，倒也免去了毁誉的烦恼。不知信长在投入大火之前，想的是未酬的壮志，还是与光秀间的恩仇，亦或是比睿山上被烧死的数万僧众？

　　边上本能寺之变所有殉难者的合葬墓吸引了我的注意。纪念牌上密密麻麻列出了一百多个名字。据说信长入住本能寺时只带了百余随从。寺内僧人全部暂时迁往附近的寂光寺。光秀铁骑包围本能寺时，这百余人全部力战而死，无一人逃走或投降，令人感叹不已。

　　伫立墓前，四百年前的刀光剑影，恩怨情仇，俱上心来。个人的命运也许只是历史长河中的小小一瞬，但史海钩沉之时，往往依然还是令人有无限感慨。

　　附录一：织田信长传略

　　织田信长，日本战国第一人，织田信秀之子，小名吉法师、三郎，在襁褓中就经常咬破奶妈的乳头，稍为长大后，显得十分桀骜不驯，喜欢新鲜事物，不拘礼节，并且完全不把宗教和规矩放在眼里，脾气暴躁，人缘非常不好，再加上游手好闲，被人们称为“尾张大傻瓜”。尽管风评不怎么样，但是信长在学习时却表现出过人的资质，除了兵法、剑术、马术和茶道外，对新兴的步枪也有浓厚的兴趣。

　　有道是“知子莫如父”，信长的父亲织田信秀对这个“傻瓜”儿子到是没有失去信心，他把信长定为自己的正式继承人，这当然引起了家臣们的纠纷。织田家与宿敌――美浓的长井规秀(也就是斋藤入道道三)两国间的战争旷日持久，为了缓和矛盾，信秀决定和道三联姻，让信长娶道三的女儿斋藤归蝶为妻。归蝶当然不愿意做“傻瓜”的妻子。道三在归蝶出嫁的那天交给她一把刀，并说：“如果信长不合你意，就杀掉他。”但归蝶没有这样做。斋藤道三对女婿“傻瓜”的称号也早有耳闻，于是他决定试一试女婿是否真的傻，双方约定在尾张富田的正德寺正式会面。会面那天，信长带来的五百卫队，分别装备当时很罕见的加长型长枪和步枪，自己也一改以前的奇装异服，穿戴整齐的出现在岳父的眼前。会面结束后，道三感叹：“我死后，我的孩子们恐怕会把马拴在织田家门口称臣。”是年信长十六岁。

　　　两年后，织田信秀去世，在追悼仪式上，信长不但迟到，而且还穿着奇装异服，他抓起一把香灰撒在灵前，就转身离开。家臣们瞠目结舌，后来他的监护人平手政秀为劝柬信长而自尽。信秀死前立信长为继承人，遭到以柴田胜家为首的众家臣的反对，他们希望信长的弟弟信行做当主，因为信行比起信长来显得非常有教养，矛盾发展到了无可挽回的境地，终于在1556年爆发了为争夺家主之位的内战。织田信长在战斗中击败了柴田胜家等大将，并且赢得了胜家永远的忠诚。1557年信行再度叛乱，因为胜家的告发而失败，并被勒令自杀，从此信长统一了尾张(现在名古屋一带)。

　　　1560年，今川义元从骏府发四万余大军进攻京都，尾张是第一站，当时信长领地内能动员的兵力不过数千，与今川军正面交战可以说是一点胜算也没有，家臣们意见也不一致，有的建议倚城作战，死守还有一线希望；也有主张干脆投降以保全命脉。信长在分析了双方的情况后，决定孤注一掷，对在桶狭间休息的义元军队发动一次奇袭。出发前，信长唱起了一首能曲：“人间不过五十年，宛如梦幻，天下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随后披挂上马，抱着必死的决心，单骑出城，家臣们闻迅紧随其后，很快聚集了千余人。五月十九日傍晚，织田军接近今川军本阵。此时的信长，已聚集了近两千人，足够发动一次奇袭了。这时，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天上乌云密布，雷声响彻天地，下起了一场大暴雨。信长立即下令突击义元本阵。雨声雷声掩盖了马蹄声、喊杀声。面对突如其来的织田军，本阵的今川军惊慌失措，溃不成军。织田军中的毛利新助冲入义元大帐，割下了义元的首级。桶狭间之战以信长获胜结束。桶狭间之战后，信长威名大振，开始了“天下布武”的霸业。

　　1570年，织田与德川联手，在近江姊川大破浅井朝仓联军，浅井长政与朝仓义景被迫逃到比睿山避难。当时的比睿山本愿寺是佛教胜地，且拥有自己的武装，势力甚至超过一般地方政权，经常干预政局。信长决定挑战这个宗教权威，他放火烧掉比睿山所有的建筑物，并命令军队射击从里面逃出的僧人和前来祈祷的信徒，造成了轰动全国的火烧比睿山事件，信长的称号也从此变成了“第六天魔王”。

　　1582年，信长消灭了战国群豪之一的武田家，随即命令羽柴秀吉(就是丰臣秀吉)为总指挥讨伐西方的毛利氏，因为增援秀吉，途中经过京都，夜间住宿时，明智光秀率领一万余近卫军团叛变，直攻信长住宿的本能寺。信长身边当时只有一百多卫兵，他在经过短暂的抵抗之后，自知大势已去，在房间里自焚而死，时年49岁，正应了自己当年“人间不过五十年”的感叹。信长之死，从好的方面来说，是壮丽的人生必定不能久长，从坏的方面说，就是恶贯满盈，恶人自有恶人降。民间有传说信长死后升天成为天魔，时刻寻机重返人间，而信长再度降世之时，也就是世界毁灭之日。

　　综观信长的一生，有些地方是领导者的典范，比如他能够接受新事物，运用步枪为主力的军队作战，在日本较早的认识到地球是圆的；不拘泥于规律，否则可能早在桶狭间会战时织田家就灭亡了；能够任人唯贤，家臣中有平民出身的羽柴秀吉和盗贼出身的蜂须贺正胜等人。当然也有一些地方是领导者应该引以为戒的，比如他在任人唯贤的同时，并不考虑家臣的个人感情，即使在以前立过战功的重臣，出现失误一样被重罚，这大概就是他招致杀身之祸的原因；而且他习惯把反对势力赶尽杀绝，这虽然可以使其他大名产生恐惧，但同时也失去了民心，尤其是对一向宗的镇压，使他背上了“佛敌”的外号；他做事情从不考虑别人怎么说，这也无形之中损坏了自己在后人心中的形象，虽然日本现在仍然有人把他当成偶像，但他始终也摆脱不了“第六天魔王”的恶名。

　　附录二：关于三劫之变的传说

　　1582年6月1日晚，在京都本能寺，织田信长酒足饭饱。便召来了鹿盐利玄和日海两位僧人在他的面前下棋作娱。

　　日海是信长的围棋师父，但信长仍直呼其名。在对弈过程中，日海说：“主公虽已位高权重，但难免因此招来怨恨。”

　　“本公一生杀人无数，结怨于天下，世人皆怨恨本公，我也不怕。”信长满不在乎的说。

　　“但身边的仇家往往比敌人更可怕。”

　　“是吗？”

　　“主公还记得您当众羞辱别人，扯着他的头发不放戏弄他吗？”

　　“不记得！”

　　“主公还记得别人至爱的母亲，因为主公的缘故而死吗？”

　　“不记得！”

　　“那主公还记得有人棋艺高强，但偏偏要被迫输给主公吗？”

　　“光秀吗？”信长这时才想起来，“日海，那说起来全是你的功劳啊，是因为你的提示本公才赢了棋的。”

　　“当我举棋不定，快下错的时候，日海你就合一下扇子，就这样啪的一声响，我就知道自己走错了。”

　　“当光秀知道我们作弊时，已经来不及了，哈哈！”

　　日海莫不做声，继续与利玄下着棋，黑子与白子交替增多，棋盘上的棋子渐渐集中到了一边，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对杀。

　　这时，棋盘上形成了一个很奇怪的棋形，棋子在一边形成了三个连续的劫，日海此时也很吃惊眼前的局面，在棋盒里的手又缩了回来。喃喃说：“三劫，三劫，在下也是第一次看到啊。”

　　“哈哈哈！这是吉兆，吉兆啊！十分罕见的棋局出现在眼前就是吉兆！日海，本公已说是吉兆，别再愁眉不展了！”

　　但日海仍紧锁眉头，低语道：“今晚月亮没有升起，三劫无进无退，代表没有胜负，这局就到此吧。”说着伸手要收拾棋盘。

　　信长把手一摇：“不可，难得一见的棋局，就让它这样摆着吧。”

　　日海沉默了一会儿，起身道：“夜深了，在下也该告退了，那边宴席也结束了，请主公早点休息吧。”说完便带着利玄走了出去。

　　走出前厅，利玄问：“大师，今天其实时辰还早，为何走得如此匆忙？”

　　“我早就想走了，今天我感觉黑色的寒意在不断扩散，还是尽早离去吧……”

　　于是两人匆匆离开了本能寺。

　　本能寺内，信长心里总在想：三劫，三劫。又看了看棋盘，起身去睡觉了。

　　半夜，喧杂的噪音响破云霄，信长从睡梦中惊醒，叫道：“阿兰！阿兰！怎么回事！”

　　森兰丸从外面跑了出来，大叫：“主公！主公！外面有人造反！”

　　“旗帜为何？”

　　“紫色橘梗花纹的……”

　　“光秀吗？”信长的脸上显出了阴影。

　　“拿弓箭来！”

　　………………

　　………………

　　然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信长看了看棋局，“三劫……”，然后这个一代君主跳入了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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