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s原创:美丽人生(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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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life.sina.com.cn 2004年02月10日18:37 新浪生活 |
在当时,那对我是太大的打击,我绝对拒绝相信。但是我知道康利不可能离开,于是我也留下。 我选择了读医学院精神科,我想在潜意识里,我相信她父母说的话。 康利一直正常,她依然是那个美丽可爱的康利,她才华出众,设计学院以她为荣,而跳舞唱歌拉小提琴,更是绝顶出挑,而且她温柔婉转,我们相爱至深。 她第一次病发是我们结婚后三年,她突然徒手撕裂了我们一床新床单。但是接下去,她又完全正常。只是她变得任性,我行我素,提出离婚、离开北方,种种行为,全不能以常理忖度,可是除此之外,她毫无异常。” 李烈非的声音停下来,我抬头看他,他眼底那一份深情牢牢驻留,温柔无限。 我知道,我的眼底必也如是。凄然地,我转开头。 他沉默许久许久,然后站起来开灯,轻轻说:“我并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我平静地说:“不要紧,让她继续住在这里。”. 康利很快恢复正常。 我们一如既往结伴游乐,只是有时加上李烈非,形成很特别的三人行。 康利变得很依赖我,我业余的活动她一概要求参与,我有时开玩笑:我们再这样天天结伴,别人会起疑心。 她调皮地笑,黑眸狡黠,精致面孔微微仰起,色若春晓。 李烈非有些不解:“康利从不与人这般投机。”然而他十分感激我。 然后我接到二姑电话,“妹妹,”她温和而担心地问我:“你与他们在一起?” 我轻轻回答她:“是的。” 二姑长叹一口气,说:“是你大姑告诉我,你带他们回老家是吗?妹妹,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你明不明白?” 我泪盈于睫:“二姑,康利有病。” 许久,二姑轻轻说:“那么好好照顾她。你记住,你答应过我什么。”. 并没有等太久,康利再次病发。 李烈非简洁地告诉我,康利的母亲会来。 这个男人,永远如此坚定,永远明白自己坚持的爱,我落泪,为康利,为我自己。 我去酒吧买醉。轻轻地笑,慢慢地喝,前尘往事纷至沓来,悲伤堵塞胸口。这灯红酒绿的人们欢乐跳叫,我只能置身事外,独独为自己干杯。 我如愿以偿地喝醉,陆涛送我回家,他频频追问:“为何从不善待自己?”我微笑。 夜半酒醒,头痛欲裂,我出客厅找水,隔壁一灯荧然,李烈非伏在康利床边入睡,一手紧紧握住康利。 我伏桌,狂写。 两日后,康利的母亲来。 这个美丽的老妇人,爱怜地拥住女儿,康利笑:“妈妈你叫人家笑我。”康利介绍我:“这是我最最好的朋友。司宜。” 老妇人深深凝视我,有力地说:“司宜,谢谢你一直来照顾康利。” 我一样凝视她,这个可敬的母亲,忍不住,上前轻轻拥抱她。 她泪光盈然,回抱我。 我与她一起照顾康利。 李烈非平静地告诉我,康利的病到这个阶段,已经会相当频繁。可是因为康利仍然不愿意回李烈非那里,他只能依顺她让她住这边。他很歉疚。 我摇头。他不必歉疚,我愿意照顾康利。 康利自己也非常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清醒的时候她会微笑着问我:“司宜,是否非常可怕?”我答她:“非常美丽,你知道你一向最最美丽。”于是她笑。 清晨的时候,她还是拉小提琴,晨光初露,我与她母亲坐在沙发上微笑聆听。 非得要十分珍惜这段时光。只因已无多。 是初秋时分,康利入院。 她十分依恋地拥抱我:“司宜,我会不会好?如果不会,”她侧头沉思,突然笑:“司宜喜欢李烈非。” 李烈非与我同时抬起头。 她轻轻笑着走进医院。. 我与李烈非坐在医院沙发上。康利的母亲在家收拾衣物和其它零总。 李烈非静静沉思。 我望着他侧脸,心中酸楚难忍,司宜喜欢李烈非,但,李烈非永远不属于司宜,永远不爱司宜。 如果可以,我希望当年不曾一意孤行。可是,世上男子,为什么不再另有一个李烈非?然而,那个大雨天,他的笑声和足球一起扬起,我已永不能忘怀。就算另有一个李烈非,我心悠悠,再无他人。 窗外阳光渐渐西斜,李烈非转过头来,温和地问:“司宜,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这么爱康利?” 我窒住。阳光射在我脸上,我转头避开。 他的声音无限温和:“不,不应该全是因为我。” 我站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门口康利母亲走进来,把衣物放在桌上,爱怜地看着我,静静地说:“烈非,因为司宜是康利的妹妹。亲生妹妹。” 我看到李烈非震惊的神情,转过头,我望着她,低下头:“阿姨,对不起,可是我没有做错过事。” 她拥住我,一如拥住康利:“可怜的孩子,你当然没有做错事。你和你二姑一样重承诺。”. 客厅里,我轻轻说:“李烈非,康利没有看完那个雪地里的故事。因为我没有写完。” 我把本子递给他。. “那一天,是他永远不能忘记的噩梦,而他知道,这场噩梦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那一地混乱,他那个简陋而清爽美丽的家成了一片废墟,而他深爱的妻,缩在墙角,瑟瑟发抖,那样冷的雪天,大门也是洞开的,她单衣坐在地上,眼神狂乱。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却含泪跟他说对不起,然而他看出她的恐惧。 接下去,却是平静的日子。 他们忘了那一天。接着,她怀孕,依然美不可言,她生女儿,那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婴啊,是他们心头至宝。 这样的快乐,老天并不准许。 他一次又一次再度见到同样的混乱,在他的家里。小女儿被邻里抢着抱走,他的妻,尽全力破坏一切。 一次又一次,越来越频繁,他筋疲力尽,心头哀伤,情愿陪着她一起死去,胜过这无尽折磨。所有的医生都看过了,他终于明白,她的母亲也患同样症候。无法补救。 她的悲伤并不亚于他,深夜里,她抱住他哀哀哭泣,清醒时,他们无尽爱恋,可是敌不过残酷现实。 那一日,终于来临。 他深深记得,永不能忘却,那天大雪纷飞,雪白一片琉璃世界,他的袋中有一只小小挂坠,欢喜地要送给她。他打开门,呼唤她,无人应声。厨房里饭菜温在锅里,已渐冷,微笑,他推开卧房。 她在,长绳悬挂她苗条纤秀的身子,已冰冷。 桌上有字三行:请善自珍摄;请养育女儿;请再娶良妻。我不能再连累你痛苦。 他微笑,人群纷乱来去,他请求姐姐将女儿送走,他说他无力抚养。 姐姐愤怒,然而应允,隔一个月,抱走一岁女婴,冷静吩咐:‘你发誓,终身不得寻找这个孩子。’ 他立誓。不,他当然不会再寻找这个孩子,他只想与他的妻永远在一起,他的姐姐,当然会替孩子找一个最好的人家精心抚育。 他转身离去。”. 李烈非转过身。 我走上前,抱住他的腰,把脸轻轻贴在他胸口,一分钟,两分钟…… 那么爱他,那么爱他,也只得放开他,他永不属于我,他永爱我美丽的康利姐姐。 轻轻拭去一滴泪。 我说,轻轻地:“他是我们的爸爸。他的妻,是康利的妈妈。 二姑没有允许爸爸回黑龙江,亲自押他回到江南,二姑父将康利妈妈的骨灰送到江南,令爸爸没有回黑龙江的理由。老父老母在堂,亦不能轻举妄动。 一年后祖父病重,父亲被逼娶我母亲。他们亦举案齐眉。我的童年,也曾快乐。 我母亲在我十岁时病逝,五年后,父亲也走了。那一年,我找到父亲遗留的日记。 于是我想要找到她。 我考到东北,投奔二姑。在大学的第一年,我费尽心机、巧取豪夺,用尽所有办法,才从守口如瓶的二姑的行动中略知端倪。再到处访察,终于找到康利——我的姐姐。 还有你。” 我停住,心中不断牵动,酸痛哀伤。是知道康利有一个出色的男朋友,然后知道原来是校友,然后打听得他在足球场上踢球,大雨中,乍见倾心。 一开始就明白所有一切,一开始就知道我永不能得到他,然而我仍然泥足深陷,不可自拔。跟踪康利,跟踪他,却带了另一种心情。 “我到处跟踪姐姐,也到处跟踪你。我唯一的至亲,渴望与她交谈。 然而我知道我不能与她相认。那天在宿舍,二姑见到康利,震惊失色,我这才知道,二姑其实一直留意康利,偷偷关心她的一切,只是二姑为人磊落光明,一生重承诺如生命,何况当年交托康利时康利父母明知康利可能有隐疾仍然关爱一如亲生,二姑坚决不露口风,绝不与她相见。 她警告我绝不能与康利相认,不能对任何人说出这一切,除非我想剌激她,造成不能预设的结果。我哭着答应,并告诉她我只是与你们作朋友。 我结束了那个小说。那原是写给康利看的故事。 我离开北方,怕自己实在忍不住。可是又遇到康利。 当我看到康利眼中有云朵时,我就想起爸爸日记中的描述,我不能不照顾她,不能不亲近她,她是我唯一的姐姐。 我带她去老家,去拜祭爸爸妈妈和阿姨,去看大姑大伯,他们全都认出康利,她与阿姨其实十分相像。 二姑打电话来再度警告我。而你也必然同康利母亲提到我,姓司的人太少,所以她一见面就认出了我。 康利是我的姐姐,李烈非,你是我姐夫——” 我无法控制,泪流满面。 李烈非看着我,眼神非常非常温柔,然后他伸过手,拥住我,轻轻地,轻轻地,说:“可怜的孩子。” 我在他怀中,终于痛哭失声。. 我时时去医院看望康利,她的病情并无进展。然而清醒的时候依然非常美丽可爱,她经常握住我的手,听我讲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李烈非搬到医院宿舍,总是一身白大褂微笑着出现我们面前,那样英挺。从未看到过这么英俊的医生。 我怅惘低头, 总是由他送我出去,那一段路,我慢慢地走,身边有他的气息干净清爽,心中满足。 陆涛有时会在门口等我。可是我知道,他不会等得太久。世上,只得一个李烈非。 我转头望远处草坪,康利身着清爽的病服,安静地坐在她母亲身边,朝我们挥手。 李烈非轻轻地说:“看,她多么美丽,如落入凡间的精灵,只因凡间不适宜她,故此她病了。” 语气中温暖爱怜,一往情深。 我心中的泪一点点掉下来。 李烈非向康利走过去。 漫天大雪里,她站在门口,巧笑嫣然,他微笑着,一步一步,走过去。 这美丽人生,天荒地老。 jas原创回顾:我对这座城市不熟,他则土生土长,有时要找某样东西,常用自行车载了我到小巷里搜寻;我水土不服生病的时候,医学院五年生的他会叫了好友来替我诊症,然后串通校医室给我好药、替我开长假单。美丽人生(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