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s原创:美丽人生(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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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life.sina.com.cn 2004年02月10日18:35 新浪生活 |
我对这座城市不熟,他则土生土长,有时要找某样东西,常用自行车载了我到小巷里搜寻;我水土不服生病的时候,医学院五年生的他会叫了好友来替我诊症,然后串通校医室给我好药、替我开长假单。 我是快乐的。就算明知这快乐其实非常可笑。 阿者不再附在我耳边说:“司宜喜欢李烈非。”她以一种忧虑的眼神看我,有时会说:“我看你也不见得比不过那个女子。” 我微笑,不,我决不会破坏他们。 我早已认识了那女子。康利。那种娇美无那,那种清雅美丽,一手小提琴拉得出神入化,一手好字秀逸如飞,她学设计,才华横溢。我看过李烈非注视她的目光,深情欢喜绝无旁骛,而对我,则是纵容喜爱,一如小妹。 不能不喜爱康利。不能不深爱李烈非。 阿者惊异:“你竟能与他们一起成为好朋友!司宜,你疯了!” 我没有。可是很多人这么想。包括二姑。 我父母双亡,考到东北来念书,完全是因为二姑在隔邻城市。二姑看到过李烈非载我穿越大街的情景,然后那日她到我宿舍,看到李烈非与康利手挽手送我回来,震惊非常。 二姑紧紧盯着康利,康利亲近地微笑,然后拉拉我的手,与李烈非走。 室内久久无语。我心虚,不敢走近。 二姑无力地靠在床侧,轻轻说:“妹妹,你过来。” 我过去,伏在二姑膝上,二姑问我:“为什么?”我轻轻答:“二姑,我喜欢他们。” 二姑看了我许久:“可是……” 我呜咽:“二姑,我不会做错事的。他们两个,我都喜欢。就让我把他们当好朋友,好不好?” 二姑哽咽,抱住我:“可怜的孩子——”. 康利笑着扬着校刊,对我说:“司宜,这篇文章追得我好辛苦,快点写好不好?” 那么美的笑容,轻轻软软的声音,长发如黑丝轻轻掠过我脸颊。我是那么喜欢她。 我轻轻落笔: “她甚至会做南方的菜,在这个北方的小县城里,她做南方的菜给他吃。一九六九年。 只因他始终想念家乡菜。问她:‘为什么东北的菜不是煮就是炖?从来不放料酒,酱油却不怕多呢。多清爽的菜都煮成一堆红红烂烂的,要是我妈我姐她们呀……’ 她侧着头静静地听,记下他说的菜的样子,学着做。他写家信时,她总加上一张,却是全问的南方菜式。 他下班回来,时时有小小的东西带着,有时是小小头花,有时是小发扣子,有时是难得买到的书。 而她也时时给他惊喜:一道新学会的菜式,一个新梳的发型,突然多出的几只鸡崽。 黑龙江的雪从九月份就开始下了,他的家门再也不会被雪封住。雪夜里,他拥着她在灯光下一起看书,轻轻读出声来,时时忍不住握住手相互笑。 他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南方的妈妈兄姐:我生活在天堂里。” 我怔怔地望着窗外,大雪纷飞。 静静坐在窗前,看万籁俱寂,雪花无声无息铺盖一天一地。遥想当年黑龙江畔、一间平房、一对爱侣,在火坑上相依握手微笑,灯火荧然。心神俱往。 是因为遇着李烈非,我的梦清晰了,却更加虚幻。 一滴泪缓缓滴落暖气片上,瞬息无声吸入。. 我与李烈非同时毕业。 我离开北方,回到江南。二姑万般忧虑,我说:“二姑,我长大了,而且,我很开心。” 我的确很开心。我回到我熟悉的城市,与我的老友们一起生活、游乐,北方大学里的一切渐渐淡去。 但是,我一直单身。夜半醒来,模模糊糊总听得有人在耳边轻语:“司宜喜欢李烈非。”惘然微笑,靠在窗台上沉思。 老友不明所以,若口婆心劝我太过清高是不行的,为人太冷静不肯被骗骗哄哄更加是不行的,世上哪个男人女人不是尘生土养,不要去指望超凡脱俗。 我微笑答他:“我就不信这世上只得你这种男人。”他气结。 但是每个人都认为我同他有纠葛,我有时候请陆涛不要这么款款深情仔细呵护低声温言,他诧异地说:这有何不妥?女孩子天生要人照顾啊。然后顺手替我添一点酒,这种样子外人看去更添三分会心。 在旁人眼中,我与他也就是一对。 可是,司宜喜欢李烈非。我仰头轻笑。 我再度见到康利。 美丽的康利,在酒吧的灯光下,艳光四射,笑如银铃,然而美丽的黑眸中,有一朵朵云不时飘过。陆涛替我们介绍,这个对所有女人都温存体贴的酒巴老板说:“康利是最美丽的单身女子。” 我手一震,杯中酒洒了大半,康利轻轻地笑:“司宜,司宜是你。” 心中疑窦万千,明明听他们讲过,李烈非大学毕业两年后便计划结婚。而今,已是六年后。 康利拉住我手,一如往日,轻轻交谈,尽讲些浮尘人事,欲问旧事,无从开口。 我与康利一同离开,街上微微有风,她修身长裙裙袂飘飘,黑发披至腰间,亦随风拂动,脸容晶莹如玉,如此风姿。问她:“住哪里?” 她侧头轻笑,头发垂在一铡,无限娇美:“租了个单间,异常寂寞。” 我冲口而出:“我租的是两居,康利,不如我们同居。” 她喜悦:“好。这便去搬东西。” 美丽的女子,竟可以任性至此。我失笑。 她回头:“真的可以。我叫李烈非来帮忙。”我愕然。她皱皱鼻子,笑:“我忘了告诉你,我同他离婚了,可是,我们还是好朋友。” 不不,我见到李烈非就知道这不是真的。李烈非的目光依然深情爱怜,旁人统统在他视线之外。他惊喜于见到我,轻轻对我说:“请照顾康利。” 一样的高大挺拔,一样的英挺出众,只更添几分沉郁,我转过头,心中依然酸楚温暖,为他这一句话,照顾康利便成我心甘情愿的责任。 扰攘半夜,已近天明,康利倦倦地躺在床上,我替她关上门,送李烈非下楼。 走在清冷的凌晨街头,略有寒意。路灯在半明暗的天色中集体孤单。 李烈非站住,轻声说:“司宜,实在对不起,麻烦你一夜了。康利她并不是一向任性的。” 我笑:“李烈非你忘了我与康利也是好朋友。” 他看着我,脸上泛起笑容,略有迟疑,迅即决定:“司宜,康利她有病。” 我仍然笑:“所以你对她千依百顺。” 他低头,微微叹息:“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一定不顾一切给她。可是她要离开我。” 我按住他手:“你放心,你不能随时照顾她,我会。” “司宜。”他感激,反手握住我手。 我摇头。 因为我爱你。因为…………不能说出口的原因。 看着他在路灯下渐行渐远的身影,我握住自己的手,微笑。是第一次与他如此近的接触,温暖、宽厚,与我想像中一丝不差。. 我与康利相处甚欢。康利美丽聪慧,并不十分任性。有时她半夜才回家,然后洗头洗澡着一身宽大睡褛煮咖啡,我通常在彼时还在看书,遂坐沙发上看她哼着歌走来走去做咖啡,风姿嫣然、步履轻盈。 我赞叹:“康利,你怎么能美成那样!” 康利轻轻仰头笑:“可是你记不记得你那小说中的女子?” 我笑:“那只是我的想像。” 每天清晨,康利必站在窗前拉小提琴,如画中人,而琴声十分悠扬。 时时约了出外晚饭,康利吸引全部目光。 李烈非搬来附近一幢大厦,他并不时常来,但所有女人力不能荷的诸多事宜,全在不知不觉间办妥。 我并不需要照顾她。 生活非常平静。我有种幻觉,也许就此终老,也未始不是一种幸福。 然而命运并不如此安排。 那日我下班回家,邻居以一种不满神色走过。我打开门。 屋内一片狂乱。所有能被破坏的东西全部摔碎打破,地上全部是碎片纸张,玻璃茶几四分五裂。我奔进厨房,微波炉倒在地上,所有碗筷无一幸免。 我作声不得。半晌,听见牙齿得得得响,转过身,发现双腿发软,扶墙慢慢走回客厅,康利的呜咽声自一角传来。 扑过去,黑衣黑裙的康利一身狼藉,惊恐地抱头缩在角落。 我按住她双肩,颤声问:“康利,发生什么事?” 康利抬头,不住摇头,哭泣,大眼睛内一朵朵云迅速飞过。 我突然明白,不可抑止地颤抖。 然后我发现她手脚流血,顾不得许多,我镇定心神,哄她坐到沙发上,替她清洗创口、包扎,她任由我处置,如婴儿般只知哭泣。想扶她回房,在门口看到她房间如同废墟,只得作罢。幸亏我们一向各锁房门,遂扶她回我的房间,让她躺下。 整个过程中,康利不停颤抖。 我回返客厅,拿起扫帚,预备打扫。然而看着满室狼藉,心神俱灰,精疲力竭,倒在沙发上。 许久,我拿起电话,拨通,竟出不了声。我伸手摸脸,冰凉一片。 索性闭上双眼,任泪水狂流。 李烈非很快赶到。 康利已沉沉睡去,他替我清理现场。 天很黑了,他坐在我身边,我们谁都没有开灯。 李烈非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平静:“司宜,你知道我读什么专业?” 我茫然看着窗外,低低说:“你是医学院六年制硕士,主修精神科。所以当年我生病,你也只能请好友替我诊症。” 他微笑。月光下,这微笑温柔镇定。我的心,一片一片破碎,这空旷的房间,正如我一无所有的心房。 “我十三岁那年认识康利。” “从未见过这么美得透明的女孩子,聪慧绝顶,而纯真一如天籁,听她拉小提琴已可一日什么事都不做。我爱上她。她也是。 我们相约用功念书,绝不耽误功课,六年中学,每个老师都知道我们好,但每个老师都默许我们好。你不知道,那几年,我们就象住在天堂里,那么快乐美好。 直至高中毕业,我约康利一起考到北京。康利父母来找我,他们告诉我康利不能走。我以为他们不舍得独女走远,可是他们说请我走,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令康利忘了我,用一种不伤害康利的方法令她忘了我。 我不肯,再三央求。于是他们哀伤地问我,是否有能力并且肯照顾她一生? 我说我当然要照顾她一生。我的态度太坚决。他们实在无奈,只得坦白相告,康利,可能有遗传性精神病。 那么健康的父母怎么会遗传这么可怕的病?我不信。 她母亲泪如雨下,她告诉我她并非康利亲生母亲,康利的生母与外婆都患精神病,康利的生母更因此自尽而死。而且,在很偶然很偶然的情况下,康利的眼神也会与常人不同。 jas原创回顾:漫天雪地里,那个年轻大学生感激地抬起头,那张脸轻轻印进他的眼睛,在黑龙江的北边,从此,他再也没有忘却这张脸,刻骨铭心。美丽人生(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