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国学胡同 我难以割舍的故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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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life.sina.com.cn 2003年08月18日10:18 新浪生活 |
新浪网友:同乡北欢迎 网友投稿 一个朋友说我的另一个朋友要开个酒吧。 “唔。”我说。 “可能很快就要开张了。” “好啊。”我说。 “开在国子监,孔庙后边。” “哪里哪里?国子监吗?”我一下醒了。 “就挨国学胡同里头,跟那孔庙后大殿正对着。” “那是我奶奶家呀!我们家就住国学胡同里,那胡同一边的墙就是孔庙的红墙,我们小时候老爬那后殿的台子上玩雪的,我们在那胡同里踢球。”我语无伦次起来。 成贤街是北京最美的街,那是一条有牌坊的大街,街上满是槐树的荫凉。官书院胡同的一面墙是孔庙的红墙,国学胡同的半边是孔庙的后殿。我在胡同里长大,是个胡同的孩子。 雍和宫对面是成贤街口的大牌坊,走进去一点是官书院的胡同口,胡同口上有块下马碑,因为再走两步就是孔庙了。以前皇帝到这里都要下辇步行,现在可是没人会下车。 官书院胡同的一面墙是孔庙的红墙,长得走不完。墙上面是铁丝网,人都说是电网,从来没人敢碰。 官书院胡同里原来有个傻子,长得特年轻,我叔小的时候就欺负他,后来我们还欺负他,他长得特善,长相从来不变,但后来还是死了。 官书院胡同走完是国学胡同,形状象个葫芦,口特别窄,还是个直角弯,八几年我二大爷觉着自己发了,回家时想显摆显摆,非叫出租拐进去,让车停在院门口再下车。胡同里街坊当笑话说了很久。 国学胡同里有个院子,门口原来有棵大树,二十年前就没了;门口还有对石鼓,让小孩屁股磨得黑亮黑亮的。院里就是我家。 我奶奶有八个孩子,他们小时候都住在那院子靠南的两间平房里。男孩子在胡同里踢球,在路灯下玩牌下棋,女孩子在地上玩“拐”。他们在胡同里长大。后来他们陆续成家了,陆续搬出去,我奶奶还一个人住在那里,每周末他们必去看望她。 后来他们陆续有了孩子,都把孩子送到奶奶那里养着,因为他们大部分都是双职工,还有他们坚信奶奶能培养出最好的孩子。于是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和奶奶一起住在那两间平房里。男孩子在胡同里踢球,在路灯下玩牌下棋,另外还玩瓷片,拍烟盒,拍洋画,女孩子玩“拐”,另外还跳皮筋。我们在胡同里长大。后来我们陆续回去和父母住在一起,我奶奶还一个人住在那里,每周末我们所有人必去看望她。她住那儿住惯了。 每周末的大家族欢宴曾是我的节日,不用做作业,骑2小时的车,冲进院子时兴奋地高喊,推开屋门看到永远在那里等我的慈祥的笑脸。对于我来说奶奶曾经象是个永远的存在。 后来我奶奶去世了,我就再也没回去过那两间小屋。 离开国学胡同后我搬过很多次家,上班后到处出差,现在干脆长住外地。但雷打不动的是每年春节我必和我哥一起去给爷爷奶奶上坟,磕头-奶奶是年关前离开的。后来我俩都有了媳妇,于是每年春节四个人一起去磕头。 今年春节我还要多带一个人,我有了女儿了。 孩子生出来后我觉得可能会有个难题-我没有把握在孩子长大后,能让她象我一样地爱北京。 我生长在胡同里。我在成贤街,这条北京最美的大街上长大,我在一条有牌坊的大街上长大;我曾在下马碑上撒过尿,在国子监里温习过功课;我是在一条能看见孔庙大殿飞檐的胡同里长大的,我曾每天走过那长得走不完的孔庙的红墙;我在屋里就可以闻到槐花的香味,我看着四合院慢慢变成大杂院。因为这一切我为我是北京人而自豪,我爱北京。 我的妻子现在带孩子住在四环外一个小区里,成熟的物业,绿化很好。附近有一个街心公园,三个大型超市,若干的学校,若干的医院,饭馆无数,公交车也有几路,开车两分钟就上四环了。一切都不错,但是没有庙,没有碑,没有四合院,没有槐花的香气。这里的一切和全国其它城市的其它小区都差不多。我怎样才能让我的孩子知道这里是北京,这里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城市?一个没有从四合院门口眺望过故宫景山,没有在什刹海游过泳,在牛街吃过年糕的人,怎样才会觉得自己是个北京人?她在这样的小区里长大,将来她会觉得这小区的一切对于她都是那么亲切,那样难以割舍的吗?我怎样才能让她爱北京? 不能再说了,再说就该说“救救孩子”了。 终于我去了趟那酒吧。 晚上九点我才去的,之前我有事,但事实上可能我是潜意识里蓄意安排这么晚去的,好象有点怕遇见熟人吧。 胡同还是那条胡同,不过同我记忆里相比一切东西都变得小多了,小时候曾当过我们的足球场的路面原来不过几步就可以走完。这胡同象是一条我再也穿不上的裤子。 街上只有几个半大孩子在路灯下聊天,他们这一代应该不会玩洋画跳皮筋了。 除了半大孩子就只见到些老人,我知道我那些已成年成家的发小儿们大多已买房单过了,但同我们的父辈一样,他们把他们的孩子们送到这里给老人们带。 我能感觉到这胡同已经衰老。 隔壁的五道营胡同已经拆了,巨大的施工机械在那里轰鸣着。我虽然很久没来过但我知道这里的人一直在盼拆迁,常常兴奋地猜测拆迁费会有多少。 我是绝对不希望这里被拆的,拆了后孔庙将变得象拔了毛的公鸡一样丑陋。但我理解这里每天上公共厕所的人们的心情,没什么可说的,透过大殿飞檐的夕阳的金色光辉恐怕只有能享受单独卫生间的人才会产生感动。 路灯的光透过树荫,并不是很亮,安静的狭窄街道,古旧的院落。 酒吧是个独院,屋里空空的只留桌椅。大杂院可是从来没这么空过,反而略微有点不太适应。 没有喝酒,只要了些软饮料。坐在那里一杯杯地喝,和别人闲聊着,却感觉自己好象根本没有说过话。 后来回到家,我无法入睡,眼前尽是孔庙翘起的飞檐上方那夕阳金色的光辉。我起身,坐到电脑前敲这篇字,边敲边泪流满脸。 新浪版权所有,严禁复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