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网友：十里小米香

　　天气预报说气温26度，背后来风却是闷热的，夹带着尾气，还有哪里飘来的油漆味儿。湿嗒嗒的皮肤，想念草原干爽清冽的风；郁闷的呼吸道，想念草间升起的透明氧气。想念蒙古包里的蒙古人。

　　那两个蒙古包并不特别。插着一块不大的的木牌，"真正蒙古"还是"正宗蒙古"来着，记不清了。同伴进去只想垫一垫，然后继续旅程。不料一来二去就定下先吃一顿。是因为额吉亲切的热情？因为奶茶加炒米实在好喝？不是，是因为……队中有位阿姨，在内蒙插队5年。跨进门来就很激动，说这是真正蒙古人的蒙古包。指点着那里这里，无限怀念。她帮我们叫了炒米、奶渣、炸果子、奶酪……我们吃奶渣，喝奶茶的功夫，她跟额吉一家已经亲热得不得了。额吉一家也是从锡盟来的，老乡啊！最后敲定晚上在这里吃真正蒙古人做的羊肉。额吉和她的儿媳妇进来敬酒，唱歌。阿姨说一般客人都得不到这样的待遇，这是看她的面子。我信，因为额吉一家跟她说话的神情就比跟我们亲密些。

　　从景点返回，已近5点。我们的羊半只烤半只煮。阿姨说蒙古人不吃烤的，为了迎合汉人的要求才做的。蒙古包外架起了烧烤架子，一只后腿一只前腿烤的金黄的了。那帮子骑马的跑野了，老也不回来。大儿子拿刀给我，说先吃点，一会儿老了。割下小块放进嘴里，一点膻味都没有。这时大叔拎着树枝穿的几块黑黑的东西走过来，一问，是羊肝，切成很大的块。大儿子接过来烤，大叔从地下揪起一把草擦手上的血。在这里没人问是不是清洁，消没消过毒。

　　跟他们能交流的很少。问要不要拍几张照片，他们很高兴，一家人站在我们的跟车旁拍合影。从几百里外的锡盟来这里做生意，也吃过亏，被合伙的汉人坑了。可是说不利落的汉话对我们表达的仍是一片淳厚的热情。胖胖的额吉有时候羞涩地笑，像个小姑娘，忍不住想去拥抱她。儿媳是个活泼的姑娘，跟丈夫撒娇，跳跳蹦蹦的，觉得只有十八九岁似的。大儿子明显是最干练的，跟客人的很多交道都是他去。二儿子刚上高中，一直没听见他说话。大叔也比较沉默，跟汉话说不好也有关系吧。

　　蒙古包里摆开三张桌子，肉大盘大盘端上来，欢呼，下刀。煮的羊肉果然比烤的好吃，纯粹的肉香，除了盐不会再加别的。最最好吃的是盘龙。羊血灌进羊肠里，跟肉一起煮熟。工序复杂，做起来费力，一般自己家都极少做来吃的。再一次感谢阿姨的面子，再一次感受到情这一个字在蒙古人那里的分量。除了鲜美，没别的可以形容。手起刀落，用手抓着往嘴里塞。肚也一切两半煮熟了，唉！没法吃爆肚了以后。还学会吃羊尾。开始偶家LD还问羊尾烤了没，阿姨说羊尾要煮着吃的，一烤全化油。煮的羊尾抖抖颤颤的，肥美动人。可是俺不吃肥肉。阿姨说用刀切薄薄一片，放奶茶里，渐渐融化，很好喝。试了一下，没觉得。汉人的胃弱了，吃不了多少肉。遗憾。也觉得自己终究不是草原上的人。

　　招呼额吉一家进来喝酒。大叔对我们带去的67度老白干很欣赏，剩的一瓶酒送给他。他自己说很少喝酒了，因为喝了酒第二天什么都不想干。一杯下肚，他闭上眼，享受地吐一口气：哈！黑黑的脸上漾起微笑。跟着向大叔敬酒。两碗奶子酒，一罐啤酒，两碗红酒——葡萄美酒啊羊肉香！有点晕晕的，心在噗嗵噗嗵跳，灌进来沁凉的夜风，让人想放声歌唱……

　　阿姨讲起当年插队时的桩桩件件。那匹野马，拥有两群母马，黑色鬃毛长长的，飞奔时飘扬起来，可以遮到马尾；那群山口的狼，撕裂了上百只种羊的喉咙；那带着四条牧羊狗的女知青威风凛凛，出发去跑接力驱赶狼，直到狼跑不动累死；那怀孕的母马被不知情的伙伴骑出去，回来生下马驹就死了；那场风雪，蒙古包里的老额吉让出最暖和的位置和仅有的棉被，抱着孙子坐了一夜……这些，对我们来说是故事；对阿姨来说是经历；是历史，是生活，对草原上的蒙古人来说。

　　没有电灯，天黑了，蒙古包里渐渐看不清同伴的脸。只想躺下来，从顶上望出去，星星开始闪烁了。该走了，天黑了，我们得回到灯火通明的地方去，黑夜的草原不属于我们。秋天也许就有电了，下次来一定要来住，额吉要牵一头牛来，用新鲜的牛奶煮奶茶，做最好吃的奶皮子吃。一定一定，一定会来，一定来额吉家住。走啦走啦！还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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