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窗后的风景古老的尼泊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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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life.sina.com.cn 2003年07月03日11:10 新浪生活 |
新浪网友:十万蝉声欢迎 网友投稿 那应该是快五年前的事了,身处在德国南部小城的我正准备着返乡的路程。在我打工的地点旁边是家假牙制作工作室,我也就这样认识了在学徒的Christian和他俄国来的妻子Anna。他们经常请我去家里吃晚饭。 在他稍显简陋的墙上,挂着一幅世界地图,在上面插着许多小旗子,表示他曾去过的地方。看来他去的地方真是不少了,中国也在内,他曾在89年和91年来过两次,每次都是3个月。我有些带点出难题的意味问他,哪个地方他最喜欢。我知道,这问题对每个喜爱旅行的人来说都是很难回答的。 他耸耸肩,想了好一阵说:“尼泊尔!” “为什么?”我好像不愿意给他敷衍我的机会。 “因为那里的建筑木雕真是太令人惊叹了。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地方用木头来雕刻。” 尼泊尔对于我们这个近邻我了解甚少,不多的一点印象也是来自电影《夺宝奇兵》里的片段。可Christian的回答我却没有忘记,但我那时根本不能确定是否自己有机会可以来看看这个奇妙的地方。 几年后的夏天,我自己都不能相信,我沐浴着尼泊尔阳光,呼吸着略带闷热的热带空气,坐上了从加德满都去往巴克塔蒲尔Bhaktapur的公车,准备去领略这个背负着一大堆称号的古城。“文化之城”,“活着的遗产”,“尼泊尔的文化宝石”。而Bhaktapur的本意是“供奉者的城市”。 在加都喧闹的市中心转了一大圈才找到去Bhaktapur的公车,行程也不过14公里。车是老旧的奔驰面包车,窗子封着铁条,乘客上下都在后面。除司机外还有揽客的伙计,他们经常是手抓着门上的把手,像铁道游击队一样踩在车的保险杠上。 我和旁边的两个学生模样的小伙子聊起来,他们都说喜欢中国,因为中国援助尼泊尔很多,不象印度总是对尼泊尔颐指气使。该买票了,我给了一百卢比,伙计找钱时,旁边的小伙子把钱先拿了过去数,然后点点头,表示钱对了,交给了我。14公里的车费是9卢比,大约合9毛钱人民币。 车缓慢地行驶在加德满都谷地,这里两千多年前就已经有人定居下来了。背靠着巨大的喜玛拉雅山脉,而这里的海拔却只有1400米左右。阳光娇惯着谷地,每年狂暴的季风从印度洋到达时,也变得温存起来,而把大量的雨水都留在南边的印度。 风调雨顺的气候,以及3世纪出现的灌溉系统给这里的农民带来丰产,而地处印度和西藏贸易通道上的地理位置也让原来的村庄变成了市镇。在公元12世纪,谷地边缘的一个小王国开始在这里建造的王宫,到公元15世纪分裂为三国时代前,Bhaktapur一直是强大的马拉王朝的首都。 富裕的王公们把钱投入到寺庙和宫殿的修建上,也促成这里的手工艺行业兴旺发达起来。直到今天,这里的木雕,织布和陶器仍是巴克塔蒲尔重要的经济收入来源。在1768,城市陷落于沙阿王朝手里,巴克塔蒲尔也失去了它原有的地位,经济中心也转到加德满都。 车离开了主路,进入了巴克塔蒲尔。第一印象,这是一座用红砖搭起来的小城,像中国北方农村用的那种红砖,随着中国各地房地产热潮,为了烧砖,京广铁路沿线土地被挖得像月球表面。所以我多少有点怀疑介绍说的,这里是尼泊尔保存最好的古城,是全国污染最轻的城市之一的说法。 在车站下了车,对面就是古城的一个入口。小门亭里站着一个穿暗蓝色制服的男人,看到我们过来,脸上泛起尼泊尔式的和善笑容。 “Namaste!”我先打招呼,接着问“听说你们这里给中国人门票优惠?” “是啊,”他看了看我们,“你们是中国来的?可以把护照给我看看吗?” 听到能有优惠,我们当然也不在乎这点麻烦了。门卫一边把我们的护照号码登记在票的背后,一边随便和我们聊着。 “我们巴克塔蒲尔和你们的丽江古城是姐妹城市,我们市长刚去过丽江。所以,中国人来门票是50卢比,其他外国人要8美圆。” 在尼泊尔,只有南亚共同体国家的人才在所有地方享受国民待遇。虽然不是所有的景点都对中国人优惠,但我们已经很满足了,毕竟钱还要用来保护这个世界遗产。 他把票递给我们,并嘱咐说票是7天内都有效,而且可以免费延期,然后微笑着祝我们愉快。带着份好心情,慢慢踏上红砖铺成的街道,也许是淡季的原因,没有几个游人,我想这样可以更亲密地接触这个地方的古老。 渐渐的,可以看到古旧的墙体,随着年代的久远,开始班驳陆离,有些墙体的下部因为晒不到阳光而开始生苔。门窗的框架都是用木头雕成,从雕花的繁复与否可以看出家道的殷实和普通。有的木窗非常庞大,与屋顶连在一起,占据了整个一面墙体,又分成几个不同形状的小窗。从街上向木窗望去,里面是昏暗漆黑,看不到任何东西。时时刻刻都有人站着或坐在窗前,望着下面街道上往来的行人。这好像成了一种每天不变的生活仪式,他们也许并不是期待下面的街道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惊天动地离这个幽幽的古城实在是太遥远了。没有人大声喧哗,看到装束异于自己的游客,他们的脸上都会报以淡淡的微笑,而年轻的女子和孩子则会羞涩地回过头去,继续在缝纫机前做着针线活。 在一处宽阔的空场,一位老妇人和一个中年妇女在收拾着晾在地上的谷物。老人的头发已经班白了,身体也发了福,光着脚站在砖铺的地上,用筛子一上一下地筛去稃皮。不远处有个带檐的平台,柱头也雕着图案,那里坐着个中年男人,看来和两个妇人是一家的,但只是看着他们干活,偶尔说上两句。天空飘过来乌云,凉风也在曲折往复的巷子里窜动着,细密的小雨开始稀稀拉拉地落下来。老妇人赶紧收好筛完的谷物,又用一把稻草杆当埽把将地上扫干净。还是不见那个男人上来帮手,依旧坐在廊棚里休息。 这样的廊棚在城里很多,是居民休息,交流信息的场所。为了避这阵雨,我也在一个小广场的廊棚里坐下。几位老妇人带着小孩子在那里玩耍,孩子们对外来的人有些好奇,用闪亮得像宝石一样的大眼睛打量着我们。 雨渐渐小了,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也许是刚下雨的缘故,幽深的巷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走动,脚踏车斜靠着,据说古城里不让机动车行驶。路过一个雕刻精美的矮小木门,进入一个铺着红砖的庭院,天井四周被二层的小楼围起来,廊柱,围栏和雕着孔雀的窗子全是木头,饰以繁复的雕刻。院的一角,一棵树沿墙体爬向二楼,葱绿的树冠里盛开着粉红色的花朵,遮住了角落里的天空。院子里一角还有几个大陶罐,种着热带宽叶植物,院落的感觉是干净,简洁而又幽深,使得繁复的木刻失去了压迫感。这时,有位老人在二楼向我们招手,并示意我们可以上去看看。从狭窄的楼梯来到二层,脱掉靴子进屋。这看来是一个殷实的家族。屋里有老人和漂亮的媳妇还有小孩。我们语言上没有办法沟通,老人坐在那里窗边,凝望着木窗外的寂静庭院,也许这也是他每天不变的仪式。我不能确定,他是否也像我们期待看到窗子里的事物一样,希望看到窗子外的风景。 回到街上,阳光已经又重新光顾狭窄的街巷。人们也开始出来活动,妇女们做在街边上挑米,为晚饭做准备。下学的孩子在街道上随处可见的神龛边嬉笑玩耍,作着简单如跳绳之类的游戏或是对着我的镜头顽皮笑着做鬼脸,他们很愿意被摄到镜头里。 从曲折狭长的街道向前方望去,是一块蓝色的天空和洒着阳光的庙宇檐顶。走出街巷,豁然开朗,这里就是杜巴广场。中心是三层的神殿,殿前是有两个巨大的石像和一根石柱。广场周围是工艺品店,可以买到巴克塔蒲尔木刻,金属工艺品,棉布,宝石,陶器等,还有家纺的一种黑色纱丽和帽子,以及被称为“所有酸奶之王”饮料。 走进一个家庭木刻博物馆,这是个三层楼的院子。踏着木楼梯来到上面,有一批西方游客在参观选购。我在这终于近距离见到著名的孔雀窗,可开启的窗子四周的框架上雕满了精细的花朵和动物图案,最上方正中是一只突出来的开屏孔雀,雕得玲珑可爱。这还不算一件很大的作品,已经售2000美圆了。 我不由得为这些尼泊尔工匠的手艺惊叹。像很多其他民族一样,艺术最初的灵感都是来源于宗教和对神的崇拜。据说8个世纪前,这里的先人是石匠,为庙宇雕刻与宗教和神灵有关的雕像,作品宏伟。可到了3个世纪前,对雕像的需求下降,为了生存,工匠们不得不转而做木雕了,在马拉王朝时期,达到极致。木头也被充分利用制作成门,窗和柱子。虽然今天工匠们用的还是和几百年前相同的工具,但为之创作的目标人群在不断的变化着,从神庙到王宫,到富有阶层的庭院,到今天的外来游客,雕刻的内容不断在变,但也只有在这样的变动中,保留了先人的传统和技艺。不同的是,也许技艺上不如先人的精美,这是因为适合雕刻微小细节的那种材质的木头已经越来越少了。 广场的一角还有国立艺术博物馆,门口站着持来复枪的警卫,面带笑容。花20卢比买了门票,一位中年妇女带我们在里面参观,基本上都是木雕和铜做的印度教和佛教的神像,还有日常的生活器皿。室内有些低矮,阴暗,倒正好可以避去暑气,坐在木窗边可以望到阳光下的广场,随有人走动,可一切都显得那样的静谧。同行来的小蓝在那里呆坐了一会儿,也许坐久了,人真会变成了雕像。 从博物馆出来,阳光已经不是很强烈,一家庭院的门廊里,两只鸭子悠闲地在斜照里漫步,看来鸭子也受到这个城市气质的感染。经过一个宽大的池塘,人们在里面洗澡和衣服,也是每天的仪式,几个世纪以来一直如此。 音乐声把我们引到了广场神庙边的一家音碟店,这里有尼泊尔的各种音乐,还有西藏风格的喜玛拉雅音乐。我们挑选了几张,又来到旁边二楼咖啡店,这家是以孔雀命名的,Cafe de Peacock,又让我想起这里的孔雀窗,坐在走廊的桌子边,一眼就望到对面巨大的孔雀窗,里面隐约有人晃动。广场上来往的人不多,神庙前就更加冷清,鸽子在神殿的屋檐下扑打着翅膀,一个流浪汉模样的人在那里晒太阳,也许在清晨或宗教的节日里才会香火旺盛。 小蓝说起她刚才坐在窗边下望的感受。她说坐在那的时候明白了,为什么尼泊尔女人的眼光里透出一种与世无争的神情,她觉得女人应该活得没有压力。她没有继续讲下去。我不能确定她们是否与世无争,也许他们根本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活状态并给一个定义,她们就是生活着。我也不能确定,那些坐在窗子后的人是否也渴望窗外的风景,这些感受可能都是我们这样从纷杂的现代社会陷身在简单的农耕社会里时才会想到的,因为我们改变了,而且是不停地在改变,也许变的让自己都痛恨自己。 我喝着酸奶,想着我进了古城所见到的一切,狭长的巷子,窗子后面的人,望着自家庭院的老人,玩着简单游戏的孩子们,木刻世家还有劳动的妇女,总是在忙碌着,她们在古城里随处可见,简直和这里数不清的神庙一样。这里的先人和世界其它地方的人一样,希望透过雄伟的神庙来传达不朽的精神,可这些好象都经受不起时间和风雨的眷顾而变成了遗产。不变的却是这里人们的日常生活起作。 当你跨进这个广场,仿佛顷刻间被带回到几个世纪之前人们的生活状态。在这里,你别无选择地会被这个城市的内在的平和所征服。它的幽深和宁静有着一种穿透心灵的力量,让淹没在麻木中的心结浮了上来。“To be or not to be ?”哈姆雷特对于生和死的思考当然不会成为我们的命题,在于我们会变成“我到底成为什么?这是个问题!” 走出古城是时候,街道上的小卖部被漆成了红色,上面用白色的花体字写着“Coca cola”,门外聚集着几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在那里无聊着。对于古城,变化已经到了门前。它会怎样应对呢,答案应该就在风中。 新浪版权所有,严禁复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