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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故事:糊火柴盒的妈妈

http://life.sina.com.cn 2003年06月25日13:45 新浪生活

  编者按:为了彰显人间真情,交流生活感受,北京生活特推出一批精彩的“生活故事”,与大家共享,欢迎您来信写下您的真情经历,与更多的人在感动中同行,在生活中共勉。

  新浪网友:艾英

  三十年前,我原本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家。父亲在一个商店里当个芝麻小官,妈妈在家操持家务,我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五个弟弟妹妹还在上学,成绩都很优秀。但这个完美的家在一夜之间就被打碎了。在那场史无前例的运动中,父亲被打成走资派,在批斗大会上被剃了阴阳头,之后又戴高帽子、挂牌子游街。一辈子胆小怕事的父亲不堪凌辱,在一个风雨之夜,丢下了母亲和我们兄弟姐妹六人,纵身从九层楼跳下,被定为“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我们娘儿几个饱尝了人世间的孤独、歧视、冷漠。那时,母亲没有一分钱的收入,弟妹们都在上学,只有我一人有一份工资。面对这一切,平时温柔、恬静的妈妈没说一句话,默默擦干了眼泪,脱下平时熨得平平展展的衣服,拿起蓝大褂往身上一披,就到火柴厂找活去了。

  当时,糊一个火柴盒才一厘钱加工费,但要经过折叠、刷糨糊、粘接好几道工序。当时一个人最低的生活费一天是四角钱,妈妈这双手一天要糊2400个火柴盒,挣够两元四角钱,才能保证全家不至于饿肚子,更不用说一大家子人要穿衣,弟妹们要读书了。妈妈当时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两只手就那么不停地糊着火柴盒,坐着糊累了就蹲着糊,跪着糊,趴着糊。

  本来我应该和妈妈一起挑起家庭的重担,可在那个疯狂的年代,我却把在单位所受的一切不公正的待遇都迁怒于这个倒霉的家庭。为了跟上革命的潮流,我发表了“与家庭断绝关系的声明”,毅然搬到单位集体宿舍去住,表示我已和我的反动家庭划清了界限。但我一想到妈妈白天黑夜糊火柴盒的情景,心里就一阵酸疼。我清楚地记得,在1960年那个全国饥谨的年代,妈妈怕我营养跟不上,考不上大学,她每天都把自己的那份儿饭偷偷地分一半给我,妈妈却饿得浑身浮肿,脸上一摁一个坑,最后连路都走不动了。

  三年后的一个春节,我无所事事地在街上乱逛,迎头碰上了大弟,我注意到大弟明显长高了,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走路一晃一晃的。大弟哼了一声,甩下了一句:“忘恩负义的东西!”。我自知理亏想赶快离开,大弟追过来大声说:“妈妈快不行了,她不让我们和你说她病重的事,怕你担心。如果你的良心还没让狗吃完了,你就该去看看她老人家,她做梦都叫着你的名字!”。

  我不顾一切地往家跑。我看到妈妈躺在床上,气若游丝,身材瘦小得象个婴孩,仿佛一把就能把她抱起来,。妈妈见到我眼睛一亮,挣扎着伸出胳膊,拉过我得手反复地抚摩着,仿佛要把她生命最后的一点儿热传递给我,就像二十多年前妈妈给了我生命一样。许久妈妈柔柔地问我:“你过得还好吗”?这一句话就使我眼泪磅礴。如果妈妈当时骂我几句,打我一巴掌我的心会好受一些。但妈妈没有。

  我是在妈妈最需要我帮衬和抚慰的时候离她而去的,还那么深深地伤害了她。但妈妈对我的爱是那么的宽容,我长久地跪在妈妈床前任眼泪纵横,想以此洗去我心中的愧疚。

  妈妈去了好多年了。我一直珍藏着妈妈用火柴盒给我做的那个宝塔、那座小楼还有那个小巧的书桌,那都是我小时侯最想得到的东西,也是妈妈在我离家的三年中给我做的生日礼物。听弟弟妹妹们讲,每年在我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妈妈总是彻夜不眠,用火柴盒给我糊一件礼物放在我睡过的床上。待到我生日的那天中午,妈妈还默默地给我留一碗面条,总说,没准儿她突然回来了呢。

  多年来,妈妈的音容笑貌和那句柔柔的话语,像康乃馨的种子一样,早已经在我的心底植根、发芽、成长,绽出眩目的金黄。她将伴随着我走到生命的终点,即使我的生命终结了,花朵有爱之水的浇灌,也永不凋谢。那时,我在宇宙漂泊的灵魂还能听到那花开的声音。那层层叠叠的花瓣,永远诉说着母爱的伟大、深厚、无我、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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