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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人 羊肉的膻味与空间的尘埃

http://life.sina.com.cn 2003年06月12日11:02 新浪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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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伊力哈木家热闹极了。

  天山深谷中的夜大概要到9点多天才黑下来。晚饭是在伊力哈木家的锅灶上由西域骄阳、牧师和简妹做的抓饭、大盘鸡并拌的“老虎菜”。我们和伊力哈木、哈丹以及他们的儿子一同暴吃。羊膻味弥漫在土屋里。

  打开伊力特酒,所有的男人、女人都围坐在土炕上,每人面前放了两只碗:一只盛饭,一只装酒,谁也别想逃离酒对人体的侵浸。

  酒壮英雄胆,也显女人颜。李白没有酒,就没有他豪放不羁的酒诗;我们没有酒,也没有山沟土屋里的胡言乱语和以后的欢乐气氛。女人们的脸喝成了“红二团”,男人们的样子也成了“杂巴依”(新疆话:喝酒喝得东摇西晃、像傻子一样)。

  伊力哈木兴致极高,“我去给你们找人,晚上在我家跳舞!”拉了西域骄阳开车,便去村里接来了乐师热依木和三个歌手。于是,一场酣畅的麦西来甫晚会在伊力哈木家的土炕上展开了。

  乐师只带了一把弹拨尔(维吾尔族的一种弹拨乐器),我们同去的“牧师”(也是维吾尔族)自己带了一个埃及鼓。两种乐器,三个“专业歌手”和一群“业余舞蹈家”开始了连续不断的麦西来甫“狂欢”。

  “噢——”

  热依木和歌手们的一声透彻心肺、雄浑的维吾尔嗓音拉开了我们“晚会”的序幕。那声“噢——”,悠远、苍凉、意象、粗旷,是任何一个除维吾尔人能拉出的腔音外的异族人所模仿不出的。

  热依木的弹拨尔先是一曲《我们新疆好地方》,接着是一群人的齐声吼唱:“我们新疆好地方,天山南北好牧场。戈壁沙滩变良田,积雪融化灌农庄……”

  铿锵的胡曲胡调中,三个维吾尔舞者迫不及待地随着音乐和鼓点声窜到了土炕中央,跳起了欢乐的麦西来甫。没有羞涩,没有怯懦,一招一式中那么投入,显露出他们对生活、对劳动、对爱情的渴望。根本无须文字和语言解释,他们的舞蹈就是对一切最好的诠释。

  这歌这舞,让我们兴奋又慌乱,舞姿和舞气中隐含着某种并不明示的含混意味,骚动着潜在的生命气息。挟带、弥漫在屋里的羊膻味和在舞蹈中从地毯上升起尘埃,像水一样在屋中飘浮,流动并浸透在深山谷的夜空里。

  这种“羊膻和尘埃”,正是这场由维吾尔人发自心肺、自觉自愿和我们这群走进深山的人共同融合的一种爱的显现。在夜色之下,“羊膻和尘埃”便变成了浓雾似的迷蒙,造就了这间土屋里三、四个民族的人同有的迷幻、现实,正是它,让今晚所有融入“羊膻和尘埃”中的人心旌摇荡。

  “维吾尔人不可理解”,尤其是他们在狂欢的麦西来甫中。你可以看清他们生活现实中的五脏六腑,但你绝对猜不透他们的眼神和看不懂他们的舞姿--眼神和舞姿远比生活更深厚,深厚得典雅、高贵、悠远,仿佛渗透在骨子里和空气中。

  西域骄阳和高原妹妹、简妹以及我,早已在“羊膻和尘埃”中被感染得蠢蠢欲动,在三位舞者的眼神和手势的召唤下,我们一齐冲入了“舞池”。

  这一曲真的很长,仿佛时间都停滞了--当我们汗流浃背、浑身散架时,乐曲和鼓声才停止下来。

  但弹拨尔歇息片刻后,乐师换个坐姿,立即又弹起了一曲更遥远的维吾尔曲调。当我们正多眼齐盯热依木的刹那,我们才从序曲中分辨出这是一首久已流传在吐鲁番和达坂城地区的曲调《达坂城的姑娘》。

  歌声旋即随着弹拨尔起来。几个妹妹在其中一个舞者的“邀请麦西来甫”中毫不怯色地上场,在歌舞中演绎着“达坂城的姑娘美,小伙子也漂亮”的幽默情形。

  维吾尔人就是这样,歌声舞姿伴着他们每一个欢乐和郁闷的日子里。

  “你创造了空间,却不占空间;你没有停止,却永醒无眠。”

  《福乐智慧》里的这些诗句,正像是为歌者舞者们专写的。

  没有什么力量把这平平常常的荒野歌者舞者造就得这般有艺术,每一根胡须和每一根发辫在此时都堪称是一个粗旷、美丽的艺术品--尽管歌声沙哑、舞姿零乱。

  一曲罢了,再换上一曲《草原之夜》。具有蒙古族血统的lei lei妹妹神奇般地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只口琴,盘腿端身地吹奏着天山草原上的歌声。几乎是发自内心地,几个GG们放出他们“莫合烟”的嗓子齐哼着“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

  女人们在歌在跳,男人们又端起酒碗相互“举杯”同饮着。

  及至把伊力哈木灌到兴头上时,他便拉着自己的“洋岗子”哈丹旋进了“舞池”。

  伊力哈木的舞是一种猎舞--深山里捕获动物的狂舞;哈丹的舞是捕获动物后的欢舞--他们走进深山、掩藏身体、发现猎物、张弓拉箭、欣喜若狂……

  “伊力哈木,你和你的‘洋岗子’跳得攒劲的很嘛!”(攒劲,新疆人表彰的语句,“好”的意思)有人称赞道。伊力哈木抿嘴笑着,“洋岗子”被夸得跳下土炕给我们烧茶去了。

  酒,也就在这歌舞的时光里显示了它的迷蒙;舞,也就在这交融的时光中展示着它的张力。

  接着便是几个小伙子的俄罗斯踢踏舞、回族花儿以及京剧、秦腔、豫剧……

  一个人会老,一个民族同样也会老。但不同的是,一个人的衰老乃至死亡是不可抗拒的,一个民族却可以因其不断产生的新的生命、思想、方式使自己重新恢复生机,免于衰败。歌声舞蹈,恰是这恢复的载体,比如京剧脸谱、安塞腰鼓、东北二人转,比如麦西来甫……

  夜晚的空谷里,一切都在寂静地沉睡着,只有这一屋子的维吾尔族、汉族、蒙古族、回族的人,守着一个不愿散去的场面。

  我原先对麦西来甫不熟练,只是偶尔在参加维吾尔人的婚礼上学过、在城市街头某个开业典礼上的三、四个维吾尔族乐师面前驻足过、在黄昏时分吹打唱跳招摇过市的维吾尔花车上见过,但,今晚,我是酣畅淋漓地从头跳到尾,听到这胡人的乐曲和胡人的歌声,我的每一根神经都在躁动,我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奔突,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跳跃……

  伊力哈木、哈丹和我对舞起来。他不时地纠正我的手的摆动方向、旋转快慢和蹲下站起的节奏,我和他在用眼睛对话,在用动作交流。

  这是一次汉族人和维吾尔人的灵魂的对舞。把历史写在歌舞中的少数民族和把历史写在书本上的汉民族就是这样在西域的天空下融合着歌和舞。

  于是,我们唱起了《小城故事多》,维族人唱起了《黑眼睛的黑力其汗》;我们唱《在那遥远的地方》,他们唱《掀起了你的盖头来》;我们唱《青春舞曲》,他们唱《吐鲁番的葡萄熟了》……

  于是,我们“左旋右旋不知疲,千匝万周已无时”,歌者不疲,舞者不乏。

  “我们生动,我们自由,

  我们雄浑,我们悠久。

  一切的一,悠久,

  一的一切,悠久。”(《凤凰涅磐》)

  一切都是从歌舞开始的,一切也都是由歌舞安排的,五、六个小时中唱起了一个世纪的歌,跳起了一百年的舞。

  于是,土屋中麦西来甫中的一切“羊膻和尘埃”听到被大西北的黄土和风沙这些染色体赐予的人在说:“你们已经涅磐了,所以你们不再死。”

  (直到村中响起“安——赛拉甫——哈依卢木比乃——那吾来——”的声音时,我们才钻进了伊力哈木家土炕上的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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