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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身是客 走玩凤凰

http://life.sina.com.cn 2003年04月07日10:57 新浪生活

  新浪网友:人闲桂花落欢迎 网友投稿

  没想到,乍暖还寒的三月,突然要踏上去凤凰的路,匆匆地买胶卷,匆匆地找资料,匆匆地列清单——就象所有旅者一样,哪怕再喜欢奔波,面对突如其来的旅程,总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胶卷买好了,资料找好了,行李打好了,相约同行的人都没睡过头,凌晨三点多钟,在如注的大雨里,我们踏上了去吉首的火车。到了吉首没做停留,就踏上了开往凤凰的汽车。只在吉首邮局插队盖了一个邮戳,算是和吉首最近的一次面对。

  路况不算太差,不到一个半小时,我们就从吉首来到了这个被不同时代的人反复吟颂的小城——凤凰。

  小城浸在细细的雨中,是那种落到地上溅不起水花,飘在空中却会沁湿衣袖的雨。满目的烟雨,模糊着天与地、人与物的差异,却使旧与新、传统与现代的对比更加清晰。白色的墙,黑色的瓦当,褐色的窗棂,我穿着鲜黄的雨衣走在油润的青石板上,心里老想着“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的句子,高兴了,就跳跃着把雨衣下摆扬到空中,猜度着路人会不会梦见古城里这样一个擦肩而过但又张狂如斯的旅者。

  踯躅在古城交错迂回的青石板路上,常常迷失在一条条一样古旧的小巷中:明明刚刚经过了的店面,怎么又出现在眼前;明明沱江才在右手边流淌,怎么现在又到了左边……但在这样的小城中,迷失并不是一种错误,没有安全与否的问题,误打误撞只会带来一些料想不到的风景:沈从文、黄永玉就读过的文昌阁小学、历史久远仍在使用的古水井、贴着生动对联的人家、只在水粉画上见过的挑檐、牵着毛茸茸小狗的小女孩、剥了皮卤的很有弹性的鸡蛋……都在我们的惊诧中被发现,他、她、它们都不在我们的预料中,却远比那些早已在资料上被我们查看得滚瓜烂熟的景点更让我们雀跃。

  迷路使我们很快地熟悉了这座小城——小城真的很小,小到直到现在,城里大部分人的欲望都还那么少,都还过得那么从容和安逸。卖东西,慢慢地解释慢慢地让你挑让你捡;盖印章,慢慢地沾朱砂慢慢地摁;找钱,慢慢地拿出钱慢慢地递给你。聊天投机了,就苦苦地留你在家与他那些素未平生的家人一起吃顿便饭;话不投机,也只笑吟吟地停住话头,不再说什么却也并不横眉冷对。喜欢,今天就把店铺打开,静静地坐在店里烤烤火,看看书,发发呆;不喜欢,就关上店门,跑出门几个月,回来听说出去的这段时间里游客特别多也不懊恼,淡淡一句钱以后再赚,就没了下文。

  好几次,我都因为我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暗暗脸红,好几次,我都用我自以为现代而周全的猜测得到完全错误的答案。这样的生活,我只在书上看见过,只在父辈们的话语中听说过,从不曾奢望它会在现实中存在,从未想过我会在这样的生活中穿行。

  其实,我们与凤凰,只有那么短的时间,走过了,喜欢了,回味了,就匆匆而归。为了这份喜欢,短短的时间内我两次来到凤凰。在罗伯特-卡帕这位战地摄影师说过的“你拍的不够好,是因为你离得不够近”的蛊惑下,我希望能用更完美的照片记下我的感动。然而,照片却告诉我,象我等这样从物欲横流的远方匆匆而来的过客,自以为用几天时间就能达到与凤凰的零距离,不过是白日做梦。我们只能交口称赞那些才从荒蛮中走出来的纯朴和善良,却永远不可能放下我们早已习以为常的标准去真正贴近这样的生活,除非我能做一个凤凰人,与这座小城共享同一块土地,一起守望这样平和、满足、恬静的生活,守望没有汽车没有喧嚣的石板路,守望房间里一推开窗就呈现的满目风景,守望风雨桥下苗家女子天籁般的山歌,守望着这片似乎不太真实的方寸静地。

  梦里不知身是客。

  我们终要离开凤凰,终要回到一个与这完全不同的城市,继续与这完全不同的生活。凤凰对我来说,终只能成为我的一种经历,而不是我的生命。但对凤凰来讲,我们这些过客却大大地打扰了它的宁静,让它从一个本是从容、脱俗的精致小城,逐渐变得紧张而世俗。我们以为用我们的脚步,带动了凤凰的发展,其实是让它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让它一天一天地丧失经年累月积蓄下来的传统,让它一天一天地忘却因为它的不发达而侥幸保存下来的风味。如果没有我们,他们会不会想到做一些仿银制品而充银卖;如果没有我们,他们会不会想到带几条路就伸手要导游费;如果没有我们,他们会不会把世世代代行车行人的风雨桥做成一条购物的长廊;如果没有我们……我们粗鲁地把长枪短炮对准那些从未见过相机的边民,却抱怨他们在镜头前的不合作;我们早出晚归地游玩,却计较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凤凰人早早地关门休息;凤凰的与众不同,正被我们这些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模糊着,改变着,直到它面目全非,直到它变得和我们一模一样。

  从凤凰学到一个词,是一位慢条斯理的老板悠悠地盖在地图上的一枚印章,叫“走玩”。我们问他什么叫“走玩”,他解释说:就是一边走,一边玩―――如此直白的解释,听得我们目瞪口呆。如果在本地,我肯定会抢白他这么说了不如不说,但在凤凰,我们都觉得,这就是在凤凰一切经历的最合理的解释,一如这座平平和和的小城,一如这片尚未被现代所强暴的文明,以我们已不能理解不能认同的姿态,固执地简单地出乎意料在那儿存在,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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