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食话:春夏秋冬四季的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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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life.sina.com.cn 2003年04月02日11:18 新浪生活 |
新浪网友:深圳文哥 春 诗人车前子说:“春天一来,吃也绿油油了。” 说得真好。 春天是属于北方的,南方四季如春,难以体会出那种严寒萧瑟之后春天带来的喜悦感。几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春天势不可挡地给大地刷上了一层绿色。那是一种鹅黄般的嫩绿,让人联想到初恋,联想到处子般的静美,联想到若干年前某人的回眸一笑,联想到先哲们沐春风而行,酥雨中剪春韭而夜话。 春天是一种温柔而经典的力量。 先是杨树拖了芒,象一条条毛毛虫,一些老人家拿着竹竿在树下打着,地上铺一块布,落满了就包个包袱挽回家。玉米面和好,把杨树的芒揣进去,捏成一个个窝头,上笼蒸熟,用脸盆盛着左邻右舍地分送。“吃春馍――”小孩子们还会猜测馍上那一个手印是谁留下的。 然后是柳树飘了絮,槐树开了花。拆一节柳枝,做一个柳哨,吱吱喳喳地吹着。站在墙头上用手大把把地捋着槐花,一边往嘴里填,一边往绿帆布书包里塞。那槐花很清甜,拿回家可以蒸馒头,也可以煮稀饭,还可以做槐花酱。 春天里最令人惊艳的是香椿的树芽,应市时间不过10天,头一天的嫩芽是论两卖的,普通人只敢买一小把尝尝鲜。这时的香椿是完全没有“骨”的,切碎了炒鸡蛋,有异香。路人常常嘀咕:“比去年还贵,我们等过两天买。”过了两天,一斤比开始的一两还便宜,路边到处都是,买回家去捡嫩的用面糊裹上,油炸“香椿鱼”,每年头一回吃都为之绝倒。到了最后两天,象草一样,花很少的钱买一堆回家摘一摘,放进坛子里用粗盐腌上,当咸菜吃。 与香椿芽一样命薄的还有荠菜,也有一种奇特的香气。小时候拿一把小镰刀,挎着篮子,在北方的野地里挖喂鸡鸭的苦菜,看见了一大片的荠菜,其惊喜不亚于默多克发现了北美的油田。荠菜包饺子,那年月照例是要与邻人们共享的。而江南人更喜欢用她来包所谓的菜肉大馄饨。 那苦菜也是一绝,断口处能流出乳汁,用酱油香油调一调,微苦而清香。 江南人还喜欢吃马兰头,用香油和豆腐干拌拌,很有内秀,而且明目。而枸杞的嫩叶,可以清炒,也可以煲汤,《本草》中认为是清火的良方。 “夜雨剪春韭,新饮间黄梁。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春天里,心是轻快的。故人深夜来访,虽都已韶华远逝,儿女成行,相见难识,寂寂无名,但这都无妨。这是春天呵,剪点园子里的新韭菜,煮一锅小米饭,就象杜甫与卫八处士这样,老友对饮十大杯,在这温柔的春天里大醉一场,正是人生的不容错过的乐事呵。 夏 三月桃花红,四月梨花白。 五月,蝉声四起,河水涨满,夏木荫荫。 夏天来了。夏天给人一种灿烂的感觉。中午走路时摘一片荷叶在头上顶着,或是用柳枝编成一个帽子,日头毒着呢。炽热的光线,使夏天在回忆中充满对比明亮的细节感。牵牛花掩映的柴扉,逆光中走远的白裙子,在宽阔的河面上一声呼唤,在草地上牵着手捉萤火虫。 夏天,是时光的青春期。 没有什么比五月的桑椹更值得回味,老桑树上彤云一片,红的微酸,紫的鲜甜,远胜草莓。吃的嘴巴发黑,白衬衣上斑斑点点。有一回偶遇白色的椹子,个大而水分饱满,买来一试,呵,甜中带一丝卓尔不群的清冽,格调极高。可遇而不可求,心里评为一生中水果的极致。 夏夜,打着手电在小树林里转悠,在地上寻找那些蝉留下的小洞,在附近的树干上把它们一一捉住。拿回家用开水烫一下,剥去外壳,用盐一抹,上油锅一炸,嘿,又香又脆的金不换。后来看《参考消息》上说:一只蝉卵要在地下等17年才能爬出地面,真替它们不值。 在没有空调,甚至没有电扇的年代里,人们夏天习惯于在门外的小桌上吃饭。太阳落了,空地上洒一盆水,摆上小饭桌,几碟凉菜,一瓶啤酒,招呼着左邻右舍。凉拌青辣椒,撒点香菜,叫作“老虎菜”,越吃越上瘾。还有“丰收菜”,只记得这名,是什么东西实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说,醋一定要用山西的老醋,镇江的香醋就差了一层烟火气。还有“拍黄瓜”,把嫩黄瓜拍散,切成一段段,浇上蒜泥和酱油;“拍小萝卜”,是一种圆圆的小红萝卜,极甜脆,再佐之以糖醋汁,风味独特。连主食也是凉拌的,一大盆凉面,浇上芝麻酱、蒜泥、香椿末、咸菜末、醋,全家分而食之。 凉拌松花蛋,就是把皮蛋切成桔子瓣,撒上姜末与醋,是下酒的妙品。但南方人不敢吃生的皮蛋,这是一个观念问题。他们却敢吃生的鱼虾,比如潮州人的鱼生,就是把生鱼片与芝麻、芹菜叶凉拌,加点酸梅酱,吃了很容易上瘾。 江南人夏天喜欢种种“醉”和“糟”的东西,比如醉鸡,糟螺、醉虾,在酒里或是糟汁里泡几个小时,鲜嫩嫩地捞出来吃。宁波的醉蟹,真是一绝,从小坛子里捞出来,香气扑鼻,斩开来红红白白,也不是每个北方人都敢吃的。 唐诗里“杯盘草草灯火昏”这样的句子,会使我回想起一个个遥远而悠暗的夏日黄昏。。。吃完了最后一道凉拌糖柿子,满天萤火,或许还不满足呢。有没有一盆盐水煮毛豆花生?没有的话就去偷点已经灌浆的麦穗子,用火烧一烧来吃。哈哈,烧麦子的滋味就是夏天的滋味了。 秋 没来由的,忽然想看周作人的《苦雨》。 在北平的连绵秋雨中,孤独地听着院中的雨声,周作人给旅途中的朋友写着书信,告诉他:“卧在乌蓬船里,静听打蓬的雨声。却是一种梦似的诗境。” 喝着苦丁茶,吃几颗茴香豆,或是一二块橘红糕,不管世外风雨,这是人在秋天里的一种风度。 当然,秋天不仅是这种小令,秋水长天,荻花如雪,展示了一种宽阔的静美。更好的,是牵着某人的手,去感受季节最后的热力。 秋天,其实是容易留下记忆的。 江南的小巷里,一声亲切的吆喝:“黑芝麻糊来――。”揭开锅盖,热气伴着香气四处氤氲。而北方的胡同里,是敲着梆子一路走去的馄饨担子,二楼的某个窗子飞快地打开,绳子上吊着一个小竹篮。 最令人怀念的是秋天的新粮。在家乡的时候,每年秋收,都有一位忘年的老朋友给我送来他做的“茶汤”,把麦子、谷子、黄米一起炒熟,再和粗茶、芝麻、核桃放在石臼中捣碎即成。吃时用开水冲泡,搅成细糊,屋里弥漫着新粮和茶混合的清香,回想起来那就是秋天的滋味了。 秋天最美的水果是北方的柿子,金黄,扁圆,憨态可掬,如齐白石的写意。北方的小贩卖柿子喜欢吆喝:“喝蜜儿来――。”用牙轻轻咬开一个小口,用力一吸,浓浓甘怡一饮而尽。把柿子晾晒成柿饼,水分散失,但甘甜依旧,表面上一层白粉是天然的柿霜,不是后来扑上去的淀粉。 秋天最美的花是桂花,香得令人陶醉。用一大盆的桂花瓣做一小瓶桂花酱,记得把瓶子封紧了,那里面的小精灵随时会钻出来,无论是在元宵的馅心里,还是冰糖莲子粥里,或者是一杯铁观音茶里,她都能演绎一番香艳的故事。 中秋时节,驰名的南乡鸭吃够了桂花的落英,通体清香,南京人的口福来了。在盐和酒里先腌几个小时,再在清卤水里煮半个小时,浓香不腻,肥嫩无比。吃了盐水鸭,这个秋天就没有白过。 当然,秋天真正的主角是螃蟹。张岱说:“河蟹至十月与稻粮俱肥,掀其壳,膏腻堆积,如玉脂珀屑,团结不散,甘腴虽八珍不及。”有人说吃螃蟹要一个人独享,有灯下慢慢地挑剔,细细地品味。也有人说吃螃蟹一个人是不象话的,要呼亲唤友,大摆蟹会,方不算辜负了佳期美食。 我只记得有一年秋天,有人走了很远的路,用饭盒给我送来一只蟹一只粽。而我,甚至不知道那一天是中秋。 冬 如今,我生活在一个没有冬天的城市。 天气预报说,北方普遍降雪了,受北方冷空气影响,我市将有大幅度降温。结果,我围了一条围巾去上班,被穿单衣的同事取笑。 想念北方那些雪天,雪将天地简化为黑白二色,世界空旷简洁得无边无际。雪地村落里的一缕饮烟,月夜下几点昏黄的灯光,使人觉得冬天的温情是那么的醒目。 冬天其实不冷,如果心里有关怀的话。 冬至,那一天人们会名正言顺地提早回家。一斤五花肉,二斤鲜韭菜,或者是羊肉与胡萝卜的搭配,和上高筋精粉,呵,冬至的饺子夏至的面,北方人冬季的饮食生活就这样开幕了。 说到饺子,南方人常常不解北方人为何对这么简单的东西如此钟情。其实错了,饺子绝不简单。如果把佳节的喜悦、寒冷的天气、欢聚的亲情、馅料调和的完美、DIY过程中的游戏心情等综合起来考虑的话,饺子永远会名列天下第一美食。其中的亲情是至高无上的调味品。 东北人喜欢吃猪肉炖粉条子,20年前姜昆的成名作中说,东北人想象人大会堂国宴也就是“猪肉炖粉条子可劲造”。东北人还喜欢酸菜血肠白肉火锅,再加点冻豆腐,张作霖用来宴请老毛子。 还有冻梨,外表冻得乌黑,里面脆生生的清甜。 北方冬天的主角是大白菜,外表敦厚,身材魁梧,在所有蔬菜中最具王者风范。家里贮存着一窖大白菜,这一冬北方人心里就不会慌。可以用它来清炒,可以用来炖肉,可以包饺子,还可以做泡菜,还可以用白糖凉拌。 那白菜心儿,可以养在一碗水里,开出黄色的小花。 当然不能不提涮羊肉,最好是肥羊肉,芝麻韭菜花酱,木炭铜火锅,三者缺一不可,才是地道的北京涮羊肉。我家里一直是父亲操持着火锅的炭火,到他最后一年才把这任务传给我。我头一回就给烟火薰了眼睛,一边吃一边流泪。 冬天,是家居的日子。最好是守着自己的小家,灯下老老少少围绕着,一桌子热气腾腾饭菜,给孩子夹一筷子肉,给爱人添一杯酒,这样的生活一点都不用矫情。 喝醉了,就安安静静地读读书,似睡非睡中,体会“燕山雪花大如席,我自掩门读春秋”的境界。 白居易的名句:“晚来天欲雪,可饮一杯无?”不是说上酒楼,是说在自家的炕头上吧? 新浪版权所有,严禁复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