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 一个猎奇者的足迹(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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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life.sina.com.cn 2003年03月28日10:51 新浪生活 |
新浪网友:子不我思欢迎 网友投稿 二南方长城 凤凰的存在,最早是因为军事上的意义。“围绕了这边疆僻地的孤城,约有五百余苗寨,各有千总守备镇守其间。有数十屯仓,每年屯数万石粮食为公家所有。五百左右的碉堡,二百左右的营汛。碉堡各用大石堆成。位置在山顶头,随了山岭脉络蜿蜒各处;营汛各位置在驿路上,布置得极为有秩序。这些东西是在一百八十年前,按照一种精密的计划,各保持到相当距离,在周围附近三县数百里内,平均分配下来,解决了退守一隅常作暴动的边地苗族叛变的。两世纪来满清的暴政,以及因这暴政而引起的反抗,血染赤了每一条官道同每一个碉堡。”(《沈从文散文》第一集) 出凤凰往西南约35公里,就到了舒家塘。舒家塘其实应为书架塘,可能是某个懒惰的人随手就写错了罢。这是一座保留完好的古代“小区”,基本上都是用石头建筑的。村民基本上都姓杨,据说是北宋杨家将杨六郎第三子杨再思奉旨平南,见其地势险要,便安营扎寨,以避祸乱。舒家塘逐渐成为重要的屯兵之所。 舒家塘采用丁字型的巷道,连通上、中、下寨。城中巷道一律的青石板,踏上去有嗡嗡的回声,仿佛是历史的回音。大部分房子的台基是明代所建,但房子有的清代所建,有的历史更短。 残存的城墙、杨家将的练功石、雕着渔樵耕读福禄寿喜乌黑的门窗……古代屯兵重地的历史就在这一鳞半爪中忽隐忽现。13道石门分割这这个城堡,“礼重师言”、“清白家声”、“坦荡复履”这些门匾把人带回到古城的旧日时光。热情而自豪的杨姓老村长遥指着进村的地方,娓娓道来,当日的练兵场,如今已作稻田地。落日黄昏,孤城高处,青山如黛,眺望远近,依稀想见当年角鼓火炬传警告急的光景。 一切均在改变,而改变正在消灭过去的一切。书架堂、王坡屯、黄丝桥、凤凰营、得胜营,当年的搏杀之地,如今或良田或村寨,绿水萦回,炊烟缕缕,无复当年气象。 从黄丝桥古城东返凤凰,到永兴路段,远远地看到一段古长城。这便是南方长城目前保存最完好的全胜营段。300多米的城墙,一座青石砌成的二层青瓦碉楼,城墙高5米,有0.5米左右的护身箭垛,碉楼高达6米以上。 南方长城的被发现,曾经作为一件大事被炒作,但除了战争,城墙对当地人没有任何意义。明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湖广参政蔡复一“亲历边疆,度其险阻,力陈营哨罗布,苗路崎岖,难以遏其窥觑,请金四万有奇,筑沿边土墙。上自铜仁,下至保靖,迤山亘水,分三百里”,这就是所谓的“苗疆边墙”,以墙为界,划分“生苗”和“熟苗”。以后,几经战乱摧毁,城墙被毁而无几。嘉庆二年(1797年),凤凰厅同知傅鼐和镇筸镇总兵富志那共同完成了“苗疆边墙”以石质为主的修复工程,就是所谓的“南方长城”。 一道城墙,便成为苗民定居与漂泊、生与死的分界线。他们在一次又一次血腥的屠杀之后,带着忧伤迁徙流亡。 三游侠精神 屯兵和流血的历史,深深地影响了凤凰一地人的性格。 “放蛊”是最传奇的事情,沈从文说凤凰,“苗人放蛊的传说,由这个地方出发。辰州符的实验者,以这个地方为集中地”;又说,“典籍上关于云贵放蛊的记载,放蛊必与仇怨有关,仇怨又与男女事有关。换言之,就是新欢旧爱得失之际,蛊可以应用作争夺工具或报复工具”。在金庸的小说《倚天屠龙记》中,华山派的掌门鲜于通,“在苗疆对一个苗家女子始乱终弃,那女子便在他身上下了金蚕毒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偏偏又神智清楚,身上每一处的痛楚加倍清楚地感到,比之中者立毙的毒药,其可畏可怖,不可同日而语”。 放蛊多是女人们的举动,她们的目的,大多是盼望变心的情郎能够心回意转。偶尔有些男巫,其职务往往“重在和天地,悦人神”,他们“用广大的戏剧场面,在一年将尽的十冬腊月,杀猪宰羊,击鼓鸣锣,来作人神和乐的工作,集收人民的宗教情绪和浪漫情绪”。 不做男巫的精壮汉子,大都懂得使用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制造“强悍”的事实。如今三十岁左右的人,大抵都看过一部电影《湘西剿匪记》,对湘西土匪有着很深的印象。其实这只是湘西“民风”的一小面。尚武的精神因子和长期的隔离政策产生的神秘主义相结合,便成为一种特殊的游侠精神。 宗教情绪也因社会环境特殊,热烈专诚到不可想象。凤凰一座小小的古城,各种庙祠建筑达58处。个人的浪漫情绪和历史的宗教情绪结合起来,在凤凰这个方寸之地上演着许多浪漫与严肃、美丽与残忍的事情,天使与魔鬼也同样集合于一人之身。 1922年,20岁的沈从文决意走出边城。他到了一个军阀的手下做了一名小小的文书。这一年,就是他一生的一个伏笔。 这个军阀就是湘西王陈渠珍。这一年的陈渠珍40岁,比沈从文大了整整一倍。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杀过多少人。当然他也记不得给多少人以恩泽。陈渠珍几乎把湘西治理成以前所未曾有过的理想盛世。 在陈渠珍的手下,沈从文看到了一扇窗——一扇通往更广阔的世界的窗。在湘西王的书房里,第一次,他有机会接触那些珍贵的画幅、碑帖、书籍,终于有一种方式来安慰自己在搏杀中寂寞的心灵。谁能说,日后沈从文从事考古方面的研究不是始于20岁的一次抚摩或者观赏? 成就沈从文的湘西王陈渠珍却另有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1936年,失去权力的陈渠珍终于有机会怀想自己的人生。他用浅近的文言文,写下了一本小书,名字叫作《艽野尘梦》,讲述他与藏族女子西原的爱情经历。杀人如麻的湘西王原来也只是一个情痴。我曾在凤凰的街头搜寻,希冀能找到这一本纸薄情长的小书,却终于没有找到。 纵情任性,一诺千金,扶弱锄强,这些都是游侠精神的另一风格。游侠精神的侵浸也影响了凤凰的读书人。即使面目文弱,如沈从文者,精神上则桀骜不驯,独来独往。 离开的那日,徜徉在凤凰的巷道里。从文广场前的小集市,农人们吆喝着菜蔬水果烧饼,广场的黑板上贴着各种集贸通知,一角贴着一个讣告,田庆福,83岁,12月11日病故,家人恭请生前好友参加追悼会。 是的,豪气已衰,风云厌倦,这个在历史上际遇非常的小城已经完全归于平淡的生活。人一茬茬地死去,生活仍在继续。即使在最隐秘的角落,也已盛放不下历史的泥泞。 边疆的浴血战火,名人的精华段落,游侠或者文人,势必将消失在时间之中。也许只有微笑长留。 新浪版权所有,严禁复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