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夜色下华灯霓虹的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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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life.sina.com.cn 2003年03月27日10:47 新浪生活 |
新浪网友:midwayl欢迎 网友投稿 一 夜巡 小时候去外滩照相被视为节日和奖赏,我至今仍留着数张小小的黑白照片,那上面的我分别被奶奶爸爸和姑姑叔叔们抱着靠在黄浦江边的水泥墙上搔首弄姿。记忆中的外滩就是高高的水泥墙,隔着墙听江上汽笛长鸣,看桅杆在墙头移动。回回急得我都要撒泼耍赖才能被抱上墙头看几秒钟。 今晚我是昂首挺胸登上游艇的。一群人陪着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部长。我肩扛摄象机的支架陪着他们。蓝米端个相机陪着我。 发动机一声闷哼,我们驶离了码头。感觉一下开阔起来。江风扑来。我眯起眼睛,张嘴就是一句不大合时宜的柳永: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左手是曾经很熟悉的老外滩,右手是即将很熟悉的新浦东。加倍的华灯霓虹,点点串串片片,遮没了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映衬着江上江边的各式轮船的剪影格外清晰。又是一个不和时宜的想象:就仿佛是U—47号的普里恩上尉从潜望镜里看到的斯卡帕湾。 同样的感觉15年前单骑偷闯天津新港时也曾有过。 蓝米不时选择她认为具有代表性的江上夜色晃一下我的眼,我客随主便。 行到大桥前折返。晚上那桥就象一串新潮却扎眼的珠子。我就扭头去看外白渡桥。那上面跑过有轨电车、人力黄包车、洋人的雪佛莱以及流浪儿的光脚板,奉命不准开炮的解放军用尸首又铺了一回。童年的我也在上面蹒跚而过。 同船的大都酒足饭饱,纷纷商量上了岸去哪里“捣糨糊”。似乎所有上海的哥都一致推荐衡山路。旧租界里的法国梧桐遮天蔽日。他们似乎并没有看江景,江水也和他们没话。 姗姗来迟打我的手机。这妮子为了采购淮海路上的服装鞋帽宁可放弃我免费提供的豪华晚餐。这会儿想起明儿个游走周庄的事了。我转头问完蓝米。就告诉她一会下船去宾馆会合同去衡山路上的红蕃酒吧。蓝米说坐下面看她那些音乐学院的同学在台上拼命演奏扒分的感觉实在不错。 向码头返程。又看一遍新的旧的灯红酒绿。我倚着栏杆站,让江风吹得我通通透透。被请来摄影的女士觉得差不多完成了任务,坐下来和我搭讪。说这一半天你一直站这儿也没怎么讲话。我说我在回忆童年。她说看你的表情也没什么感触。我笑笑。 她又问刚才宴会上你说的上海话真地道,是否以前在上海住过。我说我回上海就和回家没啥区别。小学在上海读的。她惊讶说怪不得那时你住哪。我说是普陀区的甘泉新村。她惊喜说我家就在甘泉路。是老乡呢。 我笑。突然想问二十多年前她是否可以看见每天早晨一个右肩背书包左肩挎算盘的小男孩,手里抓着大饼油条边走边吃,摇摇晃晃上学去。 二 在周庄后面 和姗姗约了同游周庄。早上匆匆从远在浦东金桥的酒店冲出。打车转地铁赶到万体馆。她已经撑着伞在雨里被蚊子纠缠了20分钟。从大学开始就熟悉她那不依不饶的脾气,连忙陪笑脸说不怪我是酒店里的午夜电话打乱了我一向很准的生物钟。她哼一声。上车。 从一个戏台开始周庄之旅。青砖幔地。东一片西一片积了些雨水。站在回廊里瞅台上长衫旗袍的男女轻拢慢捻呕呀啁喳地对着空荡荡的场子唱评弹。慢慢让心静下来。 尽管是雨天,可游人依旧如织。挨挨擦擦行在窄窄的石板路上,两侧全是店铺与摊贩。只得当这一切全是透明。在想象中体味青衫油伞的风流与烟蓑雨笠的寂寞。 沈厅与张厅。典型的“螺蛳壳里做道场”。小小一块地方曲曲折折山重水复安排了一大家子。有人惊呼赞叹。而对我俩来说那种风格与气息倒是极熟悉的。她老家在不远处出紫砂壶的宜兴地方,我则从小就在苏州河边的里弄阁楼里钻进跑出爬上跳下。 随着人群走。在上海买的是通票。到地方打卡。少一个都觉得对不起自己。我买了一套明信片往上盖着各景点的纪念戳,就象拿着护照过海关。 姗姗走烦了。就在张厅后宅走廊上的长凳上坐下。不与游客们争路。薄施粉黛。很素淡的衣裙。随意倚在那里。身后墙上古雅的窗洞里伸出几支竹子。突然觉得很象陈逸飞油画里的古装江南女子。准备偷偷抓一张。她却坐不住站起来要走。懒得再硬按她坐下搔首弄姿,就把这一幅留给自己了。 买了盏小油灯。想想有一夜帐外风雨交加,帐内灯影轻晃。付了钱才想起来不知去哪里找煤油。又看见卖草鞋的了。自己原来在三峡石宝寨淘来的那双在白河边给了火烧,就侃价又买了一双。将走未走眼前浮起那天火烧蹬着草鞋爱不释脚的样子。再买一双。 天过半。庄子也扫荡了大半。念念不忘在庄子外面贴了一街广告的万三蹄膀。寻到沈厅酒楼。临河倚窗坐了。沽一瓶淡淡的周庄啤酒。放下矜持。放开肚量。 窗前不时划过游船。摇橹的船娘扯着嗓子吼江南的俚歌。姗姗说待会儿咱们也去划船听歌。我说唱歌肯定是要另加钱的,算起来不会比钱柜便宜。她想了想便道也罢,我看这些船都是一条条挨着走的,到时候咱们不让自己的船唱,白听前后的。 就象我常拿来打趣班干部的那句“Business is business”,开放的周庄人人皆是生意人。我们被一个以指路为名喋喋不休兜揽生意的中年人惹烦了,放弃通常的路线拐进了小巷深处。 一下就离开了喧嚣。看见了班驳的墙,歪斜的窗,遗弃在院里的破烂家具,以及角落里一个旧马桶。看见一个老太太蠕动着没牙的嘴在无声地吃一碗饭。 这么随意又刻意地游走在周庄的后面。不觉就走到了博物馆。本就是一座带后园的老宅。记载了周庄的历史以及周庄在成为周庄之前的历史。 走进花园要从旁门绕出去了。姗姗想起我进门时忘了在明信片上盖戳,不依不饶地拿了替我回去补。我就站在雨里等。 偶尔抬头看看楼上。一扇木格雕花的窗。或许是旧时小姐的绣房。这么一想竟仿佛真的看见隔着窗有一张似乎没有表情梳着刘海的粉脸在与我对视。然后留给我一个无言与无奈的背影。又幻化成一张蠕动着的没牙的满是皱纹的脸。 雨无声地落在脸上。想起有一年雨中观潮。 面对海水惊天动地咆哮着一波波涌来又退下,我的心格外平静。静静地,听另一颗静静的心沉着跳动的节奏。 若真有那一日,惟愿可以依然平静。正如此时平静地嘲笑自己的秃头凸腹一般。平静地面对自己的残躯,盲目,聋耳。老去的年华。 新浪版权所有,严禁复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