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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车站 黄山故事

http://life.sina.com.cn 2003年03月07日12:12 新浪生活

  新浪网友:小小风也欢迎 网友投稿

  (60%的日出)

  五点起床,戴上隐型眼镜,穿上衣服到野地里数上一把星星,回来拍少爷小姐的床:请起吧,上光明顶总得花个五、六十分钟,别又和昨天似的,看不到日出倒和我吵!伯纳温柔地摸摸我的小手(刚出被窝时我的面相狼狈,手却娇柔)说:听说今天日出上午九点,我想你起得太早了。说这话时他老人家连眼都不睁!

  好说歹说,才劝起了三位,男生问题好解决,阿妮娅又来新事了,她去厕所一看,三个洞洞上坐满了赶早看日出的人,起床的人多了她又不想去野地里数星星,只好憋着再说。整整衣服背包上路,经八一台直取光明顶。一路黑漆漆,只听风在呜咽,松涛翻滚。

  今天我的体力略差,和阿妮娅落在后边,两人时不时坐在石阶上少歇一下。我对她说:你听见松树的声音了吧?中国古代一个伟大的诗人写过首悼念忘妻的诗,背景就是这满山的松涛,读来十分感人。她凝神细听片刻,点头道,是的,我明白了,风吹过松树的声音和海浪的声音是一样的。不过~~,她又问:为什么诗人不用海水做背景呢,不是更直接吗?我答不上来,转身继续爬山。

  光明顶气象台的露天阳台上趴满了人。远远看见道一米三、四左右的围栏,围栏外头有块巨大的岩石升向东边的悬崖。想起网友写过的攻略,说一定要爬过去,才能看到好景致,我于是玉手一指大岩石,德国人立即翻身过栏,向岩石顶端冲过去(可见绅士们也是可以教坏的)。我连滚带爬过了杆,回头看看阿妮娅,她一个人缩在人堆里不肯过来。

  过来吧,我说:过来会有更好看的日出。

  不,她摇头:围栏竖在那里总有道理,我不过去。

  我说: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呢?

  那我也不能过去,她说。

  气得我一跺脚,说:不来就不来,你自己扎人堆里好了。周围许多年轻人看着我们,也不上那个阳台了。

  她看我生气,就说:好吧,不过你得扶我!

  嘿,真是免费小保姆啊。

  岩石顶端果然是一览众山小的,各自找块地坐好,寒风里等日出吧。后边人看阿妮娅过来,也纷纷爬了上来,加原先已有的人,总共二十多口。我知道阿妮娅最烦中国人扎堆儿看风景了,故意笑话她:你刚才和我斗嘴,旁边人都听见了,这可好,跟进来一堆人。

  她没回嘴。

  阿妮娅懂得看日出的时辰,她说太阳今天要迟到了。果然,太阳迟迟不能现身。细看去,东边天际有一堆浓云,朝阳先是在云缝里吐了吐舌头,然后才一跳一跳地现身出来。天上几片薄云向东边飞过去,染着一点绯红颜色。司机说得不错,今天的日出是60%的日出,不如昨天落日那么气势磅礴,倒有几分乱云飞渡的味道。

  (下山)

  今天的云海较昨日浅了许多,天又阴着,全没幸福满溢的味道。

  都说前山景点多,我是没看出有啥大好的。熔岩堆起来的莲花峰,高而已,爬到顶上也不过是在石碑前留个影:黄山最高峰,1864米。

  金鸡叫天门,乌龟吃螺丝,都算景了,哪有西海大峡谷的仙气?蓬莱三岛倒有点味道,可总觉得是个大盆景,做作了些。

  有块巨石壁上“大块文章”四字意境上佳,我便多看一会。伯纳跑过来问什么意思,我说不知道。他们笑,说哪有不知道的道理?你明明在看的。我才回过神来,说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大约是这块石象首诗吧。这三人原还饶有兴致地在听,一听这么个劣质的讲法,刷地散开了。我便知道导游并不好当,无力地加一句:Not exactly!终觉丢了古代文豪的面子,心虚啊。

  迎客松下满坑满谷的游客,但凡有些名目的松树,都要照个相的。

  有个团队竟然分成五个小分队,每小队二十个人!我们坐着看他们排队,光招齐各组组长就花了五、六分钟,闹得不行。菲利克斯直直地瞪着那些人的背包,一、二、三、四的数,还说:天哪,个个都是阿迪达斯。我本打算告诉他,多数都是拷贝版,后来想想阿妮娅听了又要发高论,不说也罢。

  下山的路很长,一步三摇倒也不累。

  阿妮娅终于不喘粗气了,问:你朋友为什么不肯和你一起来玩啊?

  是我不想叫他们来,我纠正道:这次是想一个人来看黄山的雪和冰的,所以谁也没答应。结果没有雪和冰,还多了你们三个,原来的设想全部成空。

  伯纳笑:嘿,你自己说的,不可能一次把黄山所有的好都看尽。怎么你也开始抱怨了呢?

  好家伙,把话全还给我了,好吧,我不抱怨,不抱怨了。

  到了山脚,阿妮娅突然让我她找个松树好拍照,我说你刚才干什么呢?她说人多,烦得忘了。我们四周看了看,没有一棵松树,才想起这是海拨太低的缘故,阿妮娅再也照不到松树了。

  山门口不少司机在等客。从前山门开到后山门,再返回汤口竟然开了一百二十的高价,杀来杀去只跌到一百,别说阿妮娅不乐意,我也不高兴了。正巧有个人要包车到后山去,也在谈价,我灵机一动,带他一程,收他二十元,他十分愿意。两个中国人和三个欧洲人坐在一辆普桑里,这种感觉,能不试,最好别试,可是为了阿妮娅不发牢骚,我们别无他法。

  谈起昨天的天气,司机笑说山下的人骗了那些游客,在黄山,雾越浓就越要往山上走的,那样才能看到美景。我听了闷闷不乐,心想,黄山是不负游客的,她的百姓却这样恶毒,反差实在太大了。

  从后山取完包,阿妮娅并不急着上车,又在车外和个当地人乱比划。弄了半天我才明白,那人也要回汤口,想搭车,阿妮娅要把这人搞上车呢。司机气坏了:你们倒好,拿我的车做生意啊?实话说吧,这人我们镇上的,你们要愿意,我就免费给他搭!

  阿妮娅不说话了。

  回到镇上,给小哥俩找了宿舍,又包了当天去翡翠谷,次日去宏村的车,教会他们次日从黟县搭车去屯溪火车站,这才离开。临别在小哥俩的旅馆里洗了个冷水澡,出来一看,阿妮娅在场院地上把行李里的东西倒了个满地,正在整理,我就没好气:你能不能快点啊?

  我最烦人家告诉我你应该做这个,不该做那个,她说。

  伯纳忍不住说了句:可是两天里我们一直在等你……

  她知道,可是她还会要你等,伯纳,你是懂事的好孩子,比好多中国的22岁男孩懂事得多,可要你真正懂得阿妮娅,只怕还得煎熬好久吧。

  临别时伯纳要握手,我不肯,说今早上被你握过了,够了,他傻在那里,象Pooh熊一般可爱。

  我是晚八点的车,阿妮娅是次日凌晨的车。才下午两点,但她哪里也不肯去玩了,一定要和我一起回屯溪。我们爬到中巴车上,我拿出她的Lonely Planet来翻到“黄山”一节细阅,里面竟然有一句:在黄山请英语导游五百块一天,当然,有很多自荐的英语导游除了Hello外什么也不会说。我噗嗤笑出声来,念给她听了,看看她尴尬的样子,问她:要是我们俩总在一起,谁先疯掉?

  她想了想说:谁也不会疯吧,互相适应了呢?

  我便知道最后疯的一定是我,她不会有事。

  (雨中屯溪)

  车到屯溪,先帮她买票。只要两百块,下卧,现在她不会给饿死在路上了。然后去吃饭。坐在黄包车上,她非要拿出书来找饭馆,被我阻止了,头一次,她安安静静听了我的话。

  我们在老街的美食人家坐好,点了几个菜,慢慢吃。

  她又开始问我明天到了兖州之后怎么曲阜,因为书上说两地间间隔只有二十分钟车程,但没有直达车,这让她心烦。

  我看看她,说:阿妮娅,你该找个人一起出门啊。

  她一愣,回道:你不应该对别人进行负面评价。

  什么叫负面评价?我问。

  你说我不该一个人出门就是负面评价。小时候老师就教过我们,要说一个人stubborn,不如说他determined。

  可是,我说,我觉得你一个人应付不了那些问题,如果还要一个人走的话,就会过度stressed,那样受伤害的只能是你自己。

  不管什么理由,你不可以负面评价我。对兄弟姐妹也许可以那么粗暴,对陌生人,你不可以。

  我吓了一跳:你管这叫粗暴啊,而不叫简单、诚实或者其它?

  让我们换个话题吧,她说:一个人走过中国,至少以后找工作的时候,别人会知道我有更强的独立工作能力是不是?你想,在我们威尔士,一个开车四小时就可以穿越的国家,大多数人都窝在家里不敢出门。如果我能走遍世界,不就比别人强么?

  如果能帮你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我自然是高兴的,我说。

  然后因为体力和精神上的双重透支,我开始开小差,不再听她说的话。

  等到我的思绪再回到那对茶绿色眼眸上时,我突然发现阿妮娅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说:你以为我喜欢一个人走么?她又说:我一直一直都想找到我的爱,可是它在哪里?她还说:我知道有时候自己很过分,可是我没办法学会不过分的样子……

  她的故事很长,我相信自己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完这个故事的。

  最后,她说: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为什么?因为你很可爱,我说,一下子惊醒过来。

  告诉我你的看法,她说。

  It’s natural.我说。

  你该去做心理医生,那样比较赚钱。

  我无奈地一笑:很多自己的事,我都没办法给出好的solutions,别论病人了,所以赚不到那个钱。

  很多人只求有人听他们说话,不是真的求个办法。她说:我要吃香蕉,你带我去买香蕉吧。

  到处都没有香蕉,别人告诉我这东西落市了,可她仍然在吵着香蕉。开始下雨了,哗哗的雨,好大啊,瞬时间火车站广场上积起了水洼子。我朝她吼起来:停止折磨我!放松你自己,好不好?

  她没再提香蕉的事,背着包打着破伞跟我走进了候车室。

  坐在椅子里,她哼哼了一下:这些椅子都有把手,对想在上头躺一躺的人可没什么好处。我听了直笑,是,她要在这里再呆上将近十个小时,好在这里面有八个小时我是用不着听她再抱怨什么了。

  她转过头问我:How to say thank you?

  我回答:谢谢。

  No, I mean how to say thank you.到中国三周以来,和你们在一起的两天,是最开心的,我终于什么也不用怕了。

  我迎着她的眼睛,说:谢谢。

  好的,她说,谢谢。

  车站里人越来越多,我看见辉从外面走进来,找了个位子坐下读书。阿妮娅很激动,朝他挥手,可他没有看见。阿妮娅气妥地说:我是这里唯一的白人,他一定是装着看不见我,他说过,我需要洗澡,他一定是嫌我太臭了。

  我吃着自己的水果,任由她说。

  车开前半小时,剪票,辉终于看见我们,坐过来了。他玩得很开心,又问我们的遭遇。最后,好象是下了大决心,他对阿妮娅说:你下次不要一个人出来吧,找个男人陪你出来才好。

  阿妮娅象被锤子敲了下脑袋,狠狠地看着我。我笑起来,说对不起,我没听懂,我没听明白。然后走开找厕所去了。

  回来时离开车只有十分钟了,我背上包,对辉说:走吧。

  阿妮娅看看大钟,然后和我拥抱。真的很臭,我说。我们狂笑。也许她还和辉拥抱了,我没留意。

  到了车上,和辉聊天,我起码用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抒发自己的郁闷,然后才肯去睡觉。

  他听了只是笑:阿妮娅真的很笨,在从上海来屯溪的车上,她光找车票就用了一个小时!这样的女人也敢一个人出来走,真不可思议。

  辉是真的明白阿妮娅有多煎熬人。

  夜两点,车停某站,车厢里灯早灭了。远处传来金属踏板落地的声音,雨水打在车窗上,滴答作响。突然想起火车站里的阿妮娅,她已经等了七小时,还要再等两个多小时,候车室里没有可以躺下的椅子,她不知道怎样才能走到曲阜。

  也许有些人永远都不曾挣脱过这样的小站和等待。

  这么想着,只是睡不着。

  天亮了,车进上海站。

  我下车,朝着辉走过去。

  他仍在研究我回的短消息。

  没什么复杂的意思,那消息是说:很好的诗,谢谢你,我还好,就是筋疲力尽。

  再见,我说:我去上班。

  再见,他说:我也是,得偷偷溜进公司,不能叫他们看见这身行头。

  天空仍然阴着,一如离开时的样子。我的眼前漂浮着黄山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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