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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笔记:徜佯西湾村

http://life.sina.com.cn 2003年02月27日11:03 新浪生活

  新浪网友:戾太子欢迎 网友投稿

  西湾村距碛口不过两、三华里的路程,或许是受城堡式建筑群封闭环境的影响,人们说西湾的居民不太欢迎外人打扰他们的生活,村里也通常不留游客住宿。不过,我们很随意就在村里问到了愿意接待游客的人家,一位七十余岁的老太太将我们领回了她的院落。当老人听说我们准备先去冯家会村看土林时,又推荐我们乘坐她儿子陈七七的三轮摩托车。

  商定好每人十元的价格后,我们随同来七七来到村口,发现在李家山遇到的那两个北京女孩也来到了西湾,听完我们的介绍,她俩也同车前往。

  冯家会村北距西湾五、六公里,同处湫水西岸,但因为湫水西岸经侯台镇前往冯家会的路况不佳,所以我们先通过碛口大桥到达湫水东岸,然后沿公路北上,再从冯家会大桥返回西岸。

  尚未到达冯家会,便远远望见了冯家会的魁星楼。冯家会人重文兴教的传统造就了这座魁星楼,也为这座小村庄成就了清末的多名举人和民国初年临县的第一个中学生、第一个大学生。

  土林隐藏在村南的一条山沟内,在一面黄土坡前,昂首矗立着十几支黄土柱,它们高则八、九米,挺拔纤细,低则三、四米,粗壮敦实。这些土柱虽然形态不尽同,但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无一例外地头顶一块石板或石块。土林远看貌似云南石林,但不同的是柱体全部由泥土构成,当地人习惯称之为黄土柱,但土柱的颜色与其附近的黄土高坡却又有着明显的差异,准确地说它应该是褐色土柱,虽然我无法确定这种泥土是否含有某种矿物质,但可以肯定的是,它的粘性和直立性应该优于普通的黄土,否则很难抵御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水土流失。土林的形成,主要是水蚀作用的结果,当然,与地形和土质也有很大的关系。至于土林头顶的石帽,按照专家的说法,是大约八千年前的

地震而将石块、石板抛在山坡上的,听着似乎有些牵强,但又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离开冯家会,原路返回。途中,我们让三轮车停在路边,徒步穿越冰封的湫水河,前往河对岸的侯台镇。初闻侯台之名,总让我想起一位年青俊朗的小侯爷,后来才知道,侯台之名乃是侯家圪台的简称,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总是如此之大。历史上,先有侯台镇,后有碛口镇,侯台镇在兴盛时期,也留下过三里长街,无奈毁于水患,衰落成临县唯一名称中带有“镇”字的村庄。走进侯台镇村,资料上所言的长街遗迹难以找寻,而让壁虎媳妇心弛神往的黄米糕和辣酱蘸豆腐也无处可卖,悻悻回到西湾。

  西湾村座西北而朝东南,背靠石山,濒临湫水,这正是民间僻风向阳、靠山近水的上乘风水。

  西湾陈氏的始祖名曰先谟,字师范,明朝末年从方山县迁居于此。陈氏家族发家于清朝初年的第四代陈三锡,陈三锡开创碛口镇后,事业更是如日中天,人们传说,鼎盛时期,碛口有半条街的买卖属于陈家。

  西湾民居为建于明末的城堡式民居建筑群,长约250米,宽约120米,占地面积约三万平方米。整个建筑群座落在三十度的石坡之上,民居院落从前往后、由南至北前步步登高,远望显得错落有致,宏伟壮阔。西湾村历经陈氏数代上百年的建设始成现状,但可以肯定的是,其格局其实早在始建之初就已经初步确定。

  西湾民居内套宅院三十余座,由五条南北走向的竖巷分隔开来。每个巷口,均彻有石碹拱门,石门内侧留有封闭巷门的石臼。石拱门里的各个院落中,都有极为隐蔽的小门与邻院相通,也就是说,只要进入石拱门内的任一院落,便可游遍全村。这样的设计,不仅仅是为了解决村内的横向交通,更有利于突发事件下的快速转移和集体防御。这种对外排斥、对内凝聚、重视防御、居安思危的设计思想,我们在晋东南的砥洎城也曾看到。

  西湾村的民居以当地所谓“明柱厦檐高圪台”建筑为主,院落被半米高的石台分隔为前后两个部分。正房为石暄窑洞,座落在石台之上,窑顶伸出一排纹饰精美的石梁,它们和木质明柱一起支撑起宽阔的厦檐,夏日里摇着蒲扇坐在厦檐下聊天纳凉想必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院落内的两侧厢房则为砖木结构,其中又以阁楼式建筑居多,下层为柴房、磨房,上层是小姐的绣楼。

  西湾民居的门楣上,大多镶嵌有石质或木质匾额,落款为清代道光、咸丰年间的石刻匾额并不鲜见。我们借宿的那个院落,门匾上镌刻着“岁进士”三个大字,后来翻阅资料才知道,这里是军功三品的蓝顶老爷陈辉章的旧居。此后,我们又陆续看到了“恩进士”和“明经第”的门匾。恩进士为恩科进士,并非正式进士,而岁进士和明经进士,则是对屡试未第的老秀才给予的一种安慰。按照壁虎的揶揄,他们都是些小学毕业后总也考不上中学的差学生。陈氏家族,虽然也曾因为有赈灾、助饷的义举而封官进爵,但毕竟是一个比较专业的商人世家,很难象晋东南阳城、沁水那些耕读传家的书香门第一样,出现诸如“一门九进士”的科举奇观。

  西湾民居的布局严谨合理、错落有致,它的建筑形式也多种多样,富于变化。西湾村建有两座祠堂,村西南的思孝堂为石窑样式,而村东南的陈氏宗祠则为砖木结构。陈氏宗祠大门紧闭,但单看其外侧灰白色的墙体、豪华气派的大门、飞檐高翘的阁楼,竟有些许江南民居的影子。而陈氏宗祠外,村路曲折,水渠蜿蜒,田亩间白雪与绿叶相错,几株大树更是如插花般生长在恰到好处的位置。为了沽上一瓶好酒,我和壁虎坐在村路边的低矮石墙上静静等待小店主人的归来,而眼前的画面,让我在黄土高原的深沟远壑之中找寻到了江南水乡的韵味。向一位路人求教问田间傲雪迎霜的绿色植物芳名何许,行色匆匆的大嫂回答说是菠菜,不等我们再次询问,她的身影已经远去。菠菜?就算我们五谷不分也不至于如此取笑吧?

  西湾民居现在是临县的文物保护单位,有关部门已经对村东的一处院落进行了必要的修复,西湾民居管理所就设置在这个院子里。外院的石窑里仍居住着一户村民,被修复过的内院却大门紧锁。我们与外院的陈老太太攀谈起来,这位八十四岁的老人今天兴致很高,为我们讲述起发生在西湾的一件件陈年往事。老太太的孙子本来要去挑水,此时也饶有兴趣地担着空桶做起了听众,对于一个从小跟随父亲在甘肃平凉长大的年青人来说,许多故事或许也是他第一次听到。

  原来这西湾村也与李家山一样,有东、西两大财主,难怪村口会有两座宗祠。陈老太太一家是西财主的后代,但他们居住的这所全村最为气派的院落过去却属于东财主。老太太说,从清末民初开始,陈氏家族有很多人都染上了毒瘾,东财主一门因此而引发家庭纠纷,爆出杀妻命案。事后,东财主一门为了结命案而元气大伤,为此,他们与西财主协商,由西财主补偿一部分现银后置换了院落。到解放初期土地改革时,西湾陈氏已经衰落,老太太一家仅剩十几亩薄田,成分定为破产地主,除主窑外的厢房、内院、阁楼全部被没收。老太太的孙子为此感慨道,那位大救星家里的土地比他家多,却也只是个中农而已。壁虎深有同感,原来他祖上也是地主,而且是地道的正宗地主。

  西湾村在规划上充分利用了石拱门上的空间,比如,有的石拱门上方就建有房屋,而陈老太太家院外的石拱门,则同时成为一座过街天桥,它是竖巷对面一座二层阁楼的唯一入口。从老太太院里的石台阶上到天桥,便可进入阁楼,阁楼已经相当残破,门窗尽毁,檐角伸出几支朽烂的椽子。老太太说,那是当年关押“花姑娘”的地方。

  1942年农历二月初一,日伪军第八次进犯碛口,驻扎于西湾。当年,陈老太太怀抱着孩子与西湾的村民们一起逃入山中,每天靠干枣和积雪充饥,全村人在饥寒交迫之中整整捱了二十八个日夜,直到日寇撤退才得以回村。比他们更为不幸的是被日寇关押在阁楼上的二十余位青年妇女,那是一段噩梦般的日子。日寇在撤离西湾时四处纵火,西湾村建筑艺术最高超的一批晚期双层四合院落被付之一炬,许多石窑的明柱厦檐、门窗甚至室内的家俱、农具也被烧光。如今的西湾村,我们还可以看到一些四合院的废墟和空留柱础与石梁而不见明柱厦檐的窑洞。相比之下,西湾村的百姓还算幸运,临县另外一个村庄的百姓躲入地道避难,日伪军在洞口点起秸杆、辣椒,致使地道内的二百余位村民窒息而死。

  “再坏也没有坏过日本鬼子的”,这便是陈老太太在五十多年后依然强烈的切身感受。去年曾有几位日本学者来到西湾,面对村中老人旧事重提,他们自我解围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言语间笑得极为尴尬。

  老太太的儿子将母亲搀回了房间,孙子也挑着空桶去村口的水井了,我们三人继续在村里游荡,不经意走入一处宅院,竟然遇到了初三与我们同包一辆车的大嫂。看到我们进来,男主人热情地依次为我们装了满满一口袋酒枣,女主人则带我们参观了她的纺纱机和织布机。没有想到的是,如此传统古老的工具如今仍在使用,女主人用纺纱机将棉花纺成绵纱,再将绵纱织成棉布,最后用棉布缝制被面褥单,那是百分之百的纯绵制品。女主人说,去年旅游启动仪式期间,有关部门还曾组织一批妇女为游客表演纺纱织布。

  在西湾村东南角的一处院落,外墙刷得通白,上面顶天立地的题写着西湾村的村名,落款是罗哲文,一位守望民间的著名学者。进入这个四合院,正面是五眼石窑,两侧的厢房均向外侧后退半檩土地后建造,再加上下房已经拆除,庭院显得相当敞阔,走过这么多晋商大院、官宦府第和明清民居,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民居院落。不过,听说临县最大的“明柱厦檐高圪台”四合院并不在碛口,而在碛口以北二十公里的三交镇孙家沟。

  走出庭院,我们看到陈老太太的孙子正拄着扁担在巷口休息。陈老太太说得果然没错,如今念书的年青人已经担不了水啦。壁虎自告奋勇一试身手,接过扁担来了个“吴牛喘月”式,只见他没走两步便气喘吁吁,步伐凌乱,口水流了一地,哦,对不起,不是口水,是井水。壁虎媳妇见状马上接过重担,她采用的动作是“苏秦背剑”式,难度系数二点零,姿态优美,感染力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两只水桶从未离开过地面。最后,鄙人闪亮登场,以一记“二郎担山”式在壁虎夫妇的目瞪口呆之中如履平地般的上山跨坡,登堂入室。就在门帘掀起的那一刻,陈家全体起立,集体致意。咳,平民的子孙与地主的后代就是不一样。

  按照原订计划,正月初六我们将由碛口沿黄河北上,经索达干村和高家塔村去看黄河浮雕画廊。索达干村名字来源于村民反元起义的传说,索达干是“将靼子杀干净”的简化与转化,这个村每年正月十五的九曲黄河灯阵非常有名。高家塔是黄河重要渡口,1948年3月23日,毛泽东、周恩来从高家塔对岸的吴堡县东渡黄河,高家塔村建有“毛主席东渡登岸纪念碑”。黄河浮雕画廊形成于晋陕峡谷之间的高山绝壁上,长约千米,是二、三亿年前因水蚀作用而形成的类似于浮雕的奇异图形,有关部门已计划申报国家级地质公园。类似的图形,在古商道与碛口赴西湾途中也偶有所见。但是,因为北上高家塔的路况较差,而且,春节期间也恐怕找不到船下水就近观看,因此,我们取消了这一行程。

  初六上午,我将壁虎夫妇送到碛口运输公司,他们先前往临县县城,转车经克虎寨佳临黄河大桥进入陕西佳县,然后北上榆林。我则独自一人徒步前往湫水东岸的寨子山。

  寨子山离西湾不远,步行半个小时就来到了村口,天官庙前,十几位村民映衬着鲜艳的春联站在阳坡下闲聊着。整个村庄建在一座小山上,寨子山之名由此而来。在山村的最高处,那所悬挂着“望隆山斗”匾额的宅院,便是富商陈懋勇的旧居。1948年3月23日,毛泽东渡过黄河后,经碛口来到寨子山,当晚便下榻于此。阳面的一眼石窑前,悬挂着“毛泽东路居处”的牌子。透过窗户,我看到了一个临县普通村民家的简单陈设,还有那盘洒满阳光的龙炕。

  寨子山的陈氏家族崛起于清末民初,经历了短暂的衰败之后,陈懋勇、陈懋嘉、陈晋之三兄弟力挽狂澜,使得陈家一度成为晋西首富。陈懋勇气度大方,善于交际,办事经商有大将风度,深孚众望,与他那个同样出色的弟弟陈晋之先后担任碛口商会会长三十余年。抗战期间,陈氏三门各奔前程,分别迁居甘肃、内蒙、宁夏,永别碛口。今天走在碛口街上,仍旧常常会从老人们口中听到陈懋勇的名字和他的故事。

  有位学者曾说,碛口丰厚传奇的历史,完全可以演义为一部值得传世的

长篇小说。我也听说,以碛口为原形的电视连续剧《老街》已经投入剧本创作。我不知道是否会有人动笔写这样一部山西版的《白鹿原》,也不知道《老街》的具体内容,但我确信,任何人书写碛口,都必定会截选清末民初这段风云际会的传奇年代,而在这部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中,必然会看到陈懋勇兄弟伟岸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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