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笔记：西京梦华录_新浪生活

行者笔记：西京梦华录

http://life.sina.com.cn 2003年01月13日11:03 新浪生活

新浪网友：理想国v香巴拉　欢迎网友投稿　　时间如超新星爆炸一样的久远了，而光芒却还是胜过一个星系的灿烂。这是我于西安的印象。　　据说老外有这样的流言：不到西安不算到过中国。这话在约瑟夫洛克看来自然有失偏颇，但是撂在斯文赫定或者斯坦因身上，大概也可以让他们摸着脑袋捉摸一下。而我们虽然生为中国人，遥遥望到这伟大城市之时，亦难保不如波里比乌斯笔下描述情景：蛮族战士看到迦太基辉煌城市时，往往要痛苦失声——只因为震撼于它的美丽。　　那年我是从武汉去的西安，正合了辛稼轩在江西造口壁写的《菩萨蛮》景致：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初次的远游使我有种种情绪，其时是壮美的秋日黄昏，江汉平原一马平川，无数遥远村落隐约可见，而田野里烟笼薄纱，西天半空里色彩明幻，列车则如一支没羽孤箭撕破画帛，那种暧昧凄迷的景色虽在如今想来，也足以滋生一股轻寒，从天灵百会到足底涌泉驰驱三次，终于全身抖颤心有所感。　　临近西安的时候是清晨，秋霜如雪，呵气成雾。关中慷概悲凉秦川厚重沉郁的韵味便是那么不请自到的弥漫身心，夏夜繁星一般多的历史故事开始迎面锤击，纠结眼前每一则地名每一方景色，恍惚觉得这列车就开始行驶在倒流的时光之河中。　　然而这尚不过是心灵所幻化的胜景。真实的西安总是会以一种独特的姿态来迎接对于它的朝拜。它让你丛生种种希望，用一些遗憾来刺痛你，却又用一些惊奇来抚慰你。　　现实里的西安和历史里的长安缓缓交融。　　尔后那些日子，一面寻找失去王朝的背影，一面体验这城市的现代脉搏，不知不觉中，一些东西就被镂刻到了自己的心里。　　在内城的转悠自然是急不可待的事，和钟楼的狭路相逢预料中的惊喜。它雄踞于东、西、南、北四大街的交汇处，自洪武七年建成以来有600多年了，尽管楼下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而楼上却自成一隅、孤傲非常。在楼外可以看见钟楼的金顶，据说这顶大有灵气，每遇国泰民安之年，则日夜闪耀金光；而一旦逢灾凶之岁，便黯然失色、绿锈斑斑。然而我所喜欢的钟楼，倒还不在它传说中的神奇之处，它静静矗立，多少个世代的风霜雨雪该在它的身躯上烙上怎样的悲欢？景云钟已然残破，敲钟人而今何在？　　钟楼所写下的是无言历史，而碑林留下的却是穿透了时光的声音，它们以石头这种坚硬物质为载体，慢慢散发幽香。无论是动关出鼓晓声悲壮亦或是秋风渭水落叶长安，此景此情，莫不通过这些“石头记”而午夜梦回。“开成石经”在那里悄悄倾诉硝烟里大儒的理想，魏碑却长啸着名士的陡峭孤寒，盛唐的辉煌成就了颜柳的大气，而明清的苛历磨砺了书家的奇诡。陈列室里寒气幽幽，从一块块碑前经过，依稀有逝去时代的回音：龙城飞将遏不住胡马关山，天下兴亡写不尽长河露冷。李斯怀素远去也，荆关山水复如何？　　碑林里的书刻是智者之音，而画刻石像却展示着先人的情感：“一苇渡江”图里的达摩眼珠子咕喽喽的要转起来，憨态可掬毫不庄重；“关帝诗竹”图里竹叶戬指，细细看来却是一首小诗；“虎”字图一笔沛然，凛然有风而具虎形。北魏的弥勒面容悲切而体态瘦小，守陵兽粗犷雄浑；唐代的观音脸带微笑而莹光致致，坐下骑灵动欲飞。审美的变异时代的变迁就这样悄悄的走过。　　倘说碑林里藏掖着我们的灵魂，那么城墙则展现着我们的身躯。　　登上南城的时候，午后阳光洒于城墙之上，早晨迷雾悄然散去，左右环顾，墙内外道路建筑皆映入眼底，气象开阔，雄浑未已。墙上兵阁矗立，沉静幽远，仿佛随天地而生、伴天地以灭。秦川八百里奔来眼底，如斯震撼，谁还能说出话来？这样伟大的城墙，在冷兵器的时代，只要将士用命，敌人要把它攻下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然而善于修城的明朝也灭亡了，哪怕有许多这样伟大的城墙；城墙能够抵挡最强大的攻击，但它怎么能阻止失去的民心！怎么能防止身体的溃烂！城墙根下许多低矮民居，有鹤发童颜绿女红男于各处悠闲的晒太阳。远处城内外都有一些高大辉煌建筑，立身于这古老的墙上，既感历史之古旧又觉文明之现代，它们融合在一块，使得这历史界限慢慢模糊，让人生出“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来。　　历史里的长安激动人心之处，原也不在这城墙的坚固。它接纳天下包容百家，弹拨之间，尽现肺腑里那颗活跃的心脏。朱雀大街是一条长街，这里原是大唐帝国的迎宾路，那时，大食国的珠宝商、日本的遣唐使、西域丝绸路上各国的使节，那样多形态各一的异域人都从这条路上走过，来这黄金之地朝拜和淘金，看到了一片盛世的景象。据说那时还有一个东罗马帝国的残兵军团也定居在这。使馆在朱雀街的两边林立，至高无上的皇帝在有兴致的时候会登上观礼台，让百姓和这化外的蛮人观瞻。　　那时的长安是一座国际都市，也是一座宗教的城市。佛教、景教、道教，都在这座大都市里蓬勃发展自己的事业。雁塔是这城里的一处胜景，玄奘法师从天竺带来诸多佛经在此翻译，塔中宝相皆具的佛祖足印据说也是法师带来的摹本。而雁塔的题名原也是大唐士子无上的光荣，白居易多年之后还得意于“十七人中最少年”。立于塔上四面而望，方当此时，云收烟卷，环宇澄澈，一览无余，秦川尽收眼底。而夕阳掩映下的西安古城，犹为美丽。关中八景其一为“雁塔晨钟”，其实它的暮色看来也并不稍输的。　　与雁塔同为八景之一的是“曲江春晓”。据说唐代曲江池乃一大湖，曲江两岸有小江南之称，风景犹绝，每遇春夏之际，来踏青的仕女士子摩肩接踵。后来只因唐末战乱渐至衰败，江断池消无复昔日风光。今日的“曲江春晓园”是一个石头堆垒的公园，很有苏杭园林的笔意。在园里小坐，横柯寥落，夕阳晚照，前面就是雁塔的背影，此景令人徒生凄凉之感。　　化觉巷清真寺年代比雁塔要晚一些，但是现在大抵可算西安伊斯兰教徒的圣地了。当我看到巨大木牌坊上宋代书家米蒂所写的““道法参天地”时，那种视觉的冲击甚至比碑林还要强烈。有女信徒婀娜走过“一真”亭，黄巾黑衫，衣袂若飞；盘龙滚珠雕石台阶之上“大月台”沉静真如，静立此处，仰望礼拜大堂，绿瓦琉璃、镏金锥顶，阳光泻地，仿佛把时间也要消融了。走出这沉静幽绿的园林时，背后传来悠悠吟唱，这声音如清风抚过水面，毫不着力，然而你竟沉醉了。　　要明了西安和关中对于中国历史的影响，不到历史博物馆是极为可惜的。走在博物馆的各个展厅之间，从蓝田、半坡到周塬而咸阳，历史便如快镜头闪过。而举凡服饰的变迁、瓷器的改进、三彩的独特、国画的源流，直叫人生了“落花流水春去也，换了人间”的感觉。　　初冬的西安有一些凄迷的滋味，关中平原燃烧麦秸的浓烟在傍晚会遮蔽了天空。但是也有碧空如洗的时候。去兵马俑就赶上了这样的好天气，在高速公路上可以一览无余的看到秦中风光，秦始皇陵崔巍雄阔，其下可有贡海银河、珠星宝月？兵俑穿凿骊山，虽被烽火，千年而后依然气势。弯弓执马、敛神展颜，秦人精进勇猛的神态是这样栩栩如生，“关中带甲之士百万”，当年他们横扫天下六合诸侯，该是何等的英姿！　　到华清池的时候是黄昏。“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讲的是杨贵妃和唐玄宗的红与黑、罪与罚、理智与情感。星辰汤繁星倒映，海棠池温水扬波，怎哪堪紧风雪旌旗云飞扬，却而今黄土漫地遗恨满池，一时休去也。　　坐于五间厅，厅外有大池。池中金鲤上百头，正于其中嬉戏游转，倚栏看鱼，身边朋友童心大起，掰石榴粒抛于池中，引得群鱼争食，水花翻腾、鳞耀金光，煞是美丽。而此时夕阳渐下，山色湖光莫不带氤氲之气，朋友的脸于这夕阳掩映下也灿若桃花。想此地世代以来，景物未尝多变，而人流涌动，渐不可追，世事兴衰，终付何如，渐起悲凉之态。此次之来，抱游历之心，有会友之思，他年若再游此地，此情此景能可复再？人面桃花，可想见也。自曹操至易安，许多能记得的诗词在心中翻滚，引得酸意难扼，一时默然无语、痴痴向晚。　　新浪版权所有，严禁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