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笔记:阿尔及利亚的阳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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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life.sina.com.cn 2003年01月09日14:30 新浪生活 |
新浪网友:非一郎欢迎 网友投稿 短短的一年半时间,我居然五赴阿尔及利亚,不得不说是一种非常突兀的偶然。但是我拒绝承认这是运气。 集团公司国际合作部给我们建筑设计院下达阿尔及利亚五星级酒店设计竞标任务之后,设计院居然无人愿意应标。其一是集团国际合作部的涉外项目至今无一斩获,投入资金统统打水漂;并且作为上级部门又不愿意给下属设计院支付设计费,所以长期以来,集团的涉外项目设计院都要自己投资,自己出钱填补设计人员的奖金;于是设计院根本不愿意做这些没有收入的设计。其二,此类设计既然是设计院自己掏钱给设计人员发奖金,由于没有进帐,奖金少得可怜,所以没有一个设计人员愿意干。其三,清华大学也参与此项竞标,设计院上上下下都先入为主地选择投降,认为自己根本没有中标的机会。 但是顶戴花翎还是要保的,无论如何设计院的官儿们也要完成上级的硬性命令。于是在无人接标的情况下,他们以寻找一个还不具备反抗资格的倒霉蛋的方式找到了我,如法炮制地硬性命令我接标。 我确实没有资格说不,我进院还不足两年。 院长在确信不可能中标的前提下,一脸肯定地对倒霉蛋允诺:咳咳,这个你好好设计,咳咳,没准儿就中标了!咳咳,如果中标了,院里面就一定派你出国! 为了掩饰语言的轻飘飘的微弱力度,他只好努力地要把我的肩膀拍疼。 我只好投入设计,视“空头支票”如粪土。 好歹都要花时间,如果纯属敷衍,那时间就完全是白花了,还不如好好地玩一把创意。自打进设计院我还没有机会做真正的投标设计,这次就打算玩出来个好作品,起码混到一个让大家都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的结果吧! 夜以继日。呕心沥血。 方案传到阿尔及利亚,中标了。集团下达命令:速派主创建筑师赴阿! 这下子设计院热闹了:这个从前无人问津的大便项目忽然一步登天变成了香饽饽,很多人都从一开始地捂住口鼻唯恐避之不及变成张开大口要蹦过来咬上几下;本来设计任务交给我这个倒霉蛋的时候,大家看见我埋头苦干,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大仁大义的坚定不移的同情模样,现在忽然都改成了坚定不移的酸味;从头到尾就没人问过我的这个方案,现在忽然理所当然地蹦出来好几个设计辅导,并且渐渐地都要变成了主创;还有人告诉院长,担心我因为年轻自己讲不清楚自己的设计方案不如让他去帮我讲因为他才是经验丰富——其实我天生伶牙俐齿,大学参加过辩论大赛还拿过冠军;还有人说我英语六级都没有过不如派她去因为她六级过了可以很好地同阿拉伯人交流,浑然不管集团有翻译并且阿尔及利亚不是说阿拉伯语就是说法语…… 这时候院长才发现现在不让他们参与这个设计,就象是当初想让他们参与这个设计一样困难;但是同时院长也发现,他很难将自己的那扇曾经恶狠狠地拍过我的肩膀的巴掌再恶狠狠地拍在自己的脸上。 虽然兑现一个空头支票是件很不爽的事情,但是也比抽自己的嘴巴强,所以院长最后的选择是:再一次恶狠狠地拍着我的肩膀,再一次一脸肯定地说:咳咳,这个你好好准备,咳咳,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它果然就中标了!咳咳,既然中标了,院里面就一定派你出国!咳咳,院里面早就打算重点培养你了!咳咳,明天交护照照片! 就这样,我开始了北非之旅,可是四周的嘴脸让我拒绝承认这是运气。 这并非表明我就真的没有运气,在下面的几个故事里,我就非常运气,并且我非常承认这是运气。 第二次去阿尔及利亚就只有我一个人了,目的地只有一个集团的翻译等着我,我要自己从北京飞巴黎,再从巴黎转飞阿尔及利亚。 当我登上北京飞巴黎的法航航班时,我的位置上已经坐着一个法国人,他的登机牌座位竟然和我的一模一样。我找到法航空姐,空姐看见经济舱已经满员,就只好给我免费升舱。带我到公务舱一看,公务舱也满员了;只好继续升到头等舱。 据说国家公务员出差,只有部长级以上的人员才可以选择乘坐法航的头等舱,或者是自己掏腰包买头等舱。这下好了,头等舱的西装革履里面,出现了一个短袖牛仔裤。 飞机起飞后,这帮家伙们个个打开手提电脑继续工作,我也毫不示弱地打开我的手提电脑,不过,我是要玩俄罗斯方块。 坐飞机可是件辛苦活,唯独头等舱非常舒服。我可以一边看着右手边可以选择TV、Music、Game、Shopping、Air France等内容的触感式小电视,一边喝着开胃酒然后优雅地进餐,或者躺在宽大的有三个控制键可以分别调整背靠、下撑、脚撑的沙发上咪上一觉。因此后来我再去非洲,就很希望还会有人和我的座位同号,并且一定要比我先上飞机,飞机并且要满员。 两次去阿尔及利亚,由于工作安排紧凑,都没有时间先办下法国的签证,因此两次转机都是坐在戴高乐机场里面,望着窗外巴黎的天空郁闷不已。有时间办签证的时候,又刚好赶上中法关系紧张,虽然手持公务签证,法国使馆也一律拒签。 有一次一个人从阿尔及尔回北京,在巴黎转机。这一次是国航,按说国航是安全系数极高的,可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飞机在慢慢排队等着滑向主跑道的时候,居然一不小心跑进了草坪上。 全体乘客返回戴高乐机场,航班推迟一天。所有的人都是曾经持有法国签证并且要回国的,毫无疑问没有移民倾向,因此法国海关统统放行再度出境。唯独我的护照上,仅仅是盖了一大堆阿拉伯文的海关印章。 无奈这件事情要由国航负责,这下好了,我只用了十分钟就拿到了法国落地签证,并且他们还要给我安排免费宾馆,免费三餐,提供免费接送。 我非常小人得志地走出机场,登上大巴,挺进巴黎。 第二天一个人大着胆子在巴黎走马观花,看凯旋门,看德方斯大门,看艾菲尔铁塔…… 我不怕迷路是因为其实我当时挺想迷路的。后来想想万一误了航班,上了法国移民局的黑名单,以后我就甭想再来巴黎了,于是,我又连英语带法语带比划地一个人坐地铁摸回到戴高乐机场。——你要是以为巴黎的地铁和北京的地铁一样简单那就大错特错了。第一次进巴黎,一个人,并且不会法语能在地铁里面游刃有余,真是舍我其谁呀! 这个感觉让我继续充分地小人得志。 还有一次从北京去巴黎转机,因为可以晚到阿尔及尔,我就想尝试在戴高乐机场办一次落地签证。 那个时候我已经会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法语了,再加上我的护照上有过那么一次二十四小时的法国签证,于是在三十多个候机转机的中国人里面,只有我一个人征服了移民局官员,拿到了签证。 一个小时后,我就在巴黎的酒吧里面开始喝酒了。 本来我这个穷光蛋是没有美金拿来挥霍的,因为一直没有涉外项目设计院也暂时没有美金给我结算出差补助,我现在有美金可以买酒喝,是因为我在非洲喝了一次酒。 那次喝酒是和集团国际合作部部长,共同庆祝我们的设计征服老阿。 同一个项目阿拉伯人非要让我做三个的设计方案,我就分别作了古典阿拉伯式的设计、极其现代的设计、以及二者结合的设计。结果,首都阿尔及尔的市长选中了古典的那个创意,首都所属大阿尔及尔省省长因为在法国留过学,选中了现代的创意;阿尔及利亚全国建筑师协会选中了中庸的那个,三方各执一词。 我们的国际合作部部长一边缄默不语地冷眼观战;一边不胜得意。休会后老头子就嚷嚷着要给我庆功。 老头子行伍出身,雷厉风行,同时又平易近人。在海外的时候颇喜欢和我们一起打拱猪,既然我们都不会用法语对着窗口大叫“我是猪!我是猪!”,并且即使会我们也不敢这样叫,怕被阿拉伯人集体杀掉。所以打拱猪如果输掉了,我们就改为钻桌子。老头子堂堂一个集团部长,经常输,于是也经常亲自钻桌子。 老头子唯一会说的一句法语就是TOILETTE(厕所)。这个也很好理解,老头子走过的国家太多了,什么都混不吝:在餐馆想点牛排不会说,老头子还可以画头牛,或者干脆哞哞叫;想喝水也可以扬起脖子比划个杯子;想买东西就拿出计算器来讨价还价等等。唯独这上厕所,既不可以拉下裤子拉链来比划,也往往没有充裕的时间来比划。 据老头子自己说,有一次在巴黎尿急,给法国佬比划了半天别人也没有搞明白,只好打越洋长途问国内的翻译法语厕所怎么说?然后法国人终于明白了,给老头子比划路线老头子又不明白,实在是憋急了只好再次打电话让翻译听法国人说,翻译再告诉老头子怎么找到那个该死的厕所。 老头子觉得那一次非常狼狈,就发誓再也不狼狈第二次了。所以老头子虽然不会几句外语,但是会说很多种语言的“厕所”。 老头子酒意微醺地说:今天老阿们的自相争吵说明我们小杨的设计作品个个都好!要是其他海外分部都能象这里这样扬眉吐气,我们他妈的国际合作部早就出成果了! 老头子继续:设计院应该给你好好发一笔奖金! 我笑:发什么奖金?我来了两次,这一次带的美金还是自己在黑市上换的呢!我们设计院目前没有美金呀! 老头子一拍桌子,回头对翻译说:去,你去拿3000美金来!我们国际合作部先给小杨发一笔奖金!好歹要有钱花嘛!回头训你们设计院院长,他妈的不知道重视人才! 靠,老头子这桌子拍的,真他妈的爽呆呆! 大便变成香饽饽,使我第一次走向北非。而老头子的赏识,大概就是我后来屡次入阿的主要原因之一了。 新浪版权所有,严禁复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