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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刘索拉

http://life.sina.com.cn 2003年12月24日13:43 《乐》杂志

  2003年6月

  要活命就要祛火——刘索拉

  一月份我从德国演出回来,下了飞机后就歪倒,怎么扶都坐不正,看着象一贯的装病。流动医院的大夫来检查,说是双肺都感染了,不是因为我身体好,早就没命了。诊断为典型肺炎。我的肺炎是由重感冒引起的,一不留神,细菌进了肺。我发现肺炎病人很容易死于心脏病,因为肺一弱,心脏的承受力就大了。我的肺很快消炎,但有三个月呼吸困难,前心后背巨疼。问医生是不是肺疼,医生说肺没知觉,不会疼。心电图和血化验都正常,还是疼,喘不过气来。西医说要止疼,中医说要祛火。我选择了喝中药祛火。肺中有火,就有炎症再发的可能,也有更大的可能性被别的病毒感染,有火就减低免疫力。很多肺炎患者在短期内又复发,就是因为肺火没灭掉,肺火靠化验是验不出来的,而且长期吃抗菌素,白血球越低免疫力越低,内火反而会增,带着内火,一出门就感冒,一感冒就肺炎复发,一复发,就转心脏病。从我的经验,大概可以联想抗“非典”也要祛内火。

  好不容易我的肺火退了,北京城也被“非典”占领了。我没电视(有电视也只能看DVD,装上一个天线,还是什么都看不清,好象是回到了六十年代黑白电视的时代),没报纸(我们住的厂房没有地址,不能送报),全靠手机发来的“小道消息”得知外面情况,有时这些消息比电视或报纸更准确。我的手机里天天传来笑死人的笑话和吓死人的小道消息。反正身为一个北京人,日子总不能正常地过。北京人经历了各种天灾人祸,惊天变革,有一样事不会变,就是说笑话,天塌了还是要用秃头顶着说一回笑话再被砸瘪。但这次是头一回,北京人成了全国最不受待见的人,哪个省的城门都不对北京人开,据说主要原因是因为重要的北京新移民们都又迁移回去了。我们这些老北京,吃肠子就大蒜喝着小酒,心想,不如得了“非典”算了,反正让

医院给圈起来跟自己把自己圈起来也差不多。

  再一想,还是自己圈自己好点儿:坐在自己的马桶上看自己买的书,睡在自己的沙发上看自己买的DVD,有艺术细胞的人们,现在是写书画画练琴的好机会。中华民族到了锻炼独处的时刻,一眨眼,闹哄哄的集体置富时期又成了回忆,眼下要造就最时髦的城市孤独文明的享受者。

  在西方的生活,使我好不容易的爱上了孤独。但一搬回北京来,旧僻复发,又整天扎在朋友堆里,直到得了肺炎,见着朋友只有哼哼的劲儿,几个月过去了,同情者也没了,朋友们也烦了,我才又找回孤独的快感。好不容易可以见天日了,一好友请我去她家与她母亲及宾客进午餐,那时“非典”刚刚兵临城下,人们还照常聚会,毫无戒心。午宴那天的早晨四点,我突然开始咳嗽,胸闷,喘不过气来,马上想到可能又染上“非典”了,想到中午有特殊饭局,要承担传染“非典”给长辈的罪过等等,更加焦虑。但不能在早晨四点给人打电话,只好想,如果真是“非典”,过一会儿可能就死了,如果我死了,打不打电话也就没关系了。等到了中午,大家发现我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歉意的?这麽一想,就安心闭眼喘气,又喝下一碗大夫先前给开的治肺炎的汤药,等着死活。过了一会儿,没死,反倒气顺了,就睡着了。正睡得香,被电话叫醒,好友在电话里喊:“你在哪呢?我们已经开饭了,全都等你了。”我一觉醒来,气也不喘了,也不发烧感冒,突然发现完全失去了缺席的理由,道歉也晚了,只能说:“我又犯病了。”她半心半疑:“下次你要是犯病的话提前告诉我。”挂上电话,我心说,犯病怎么能提前通知呢?但最倒霉的是,睡完一觉又好了,让人起疑,又有口难辩。还是从承德农村来的小吴有说法:“你这种病我知道,我们村里也有一个,犯起来就跟装的似的。”我已经“装”病四个月了,又赶上了防“非典”,从西回到东,孤独跟上我了。

  北京的孤独人将来会比西方城市的孤独人优越,因为既孤独还不生邪火。很多西方城市孤独人有各种难症,是因为孤独得没地方撒火去。中医讲“邪不侵正”,“邪”是

病毒,也是火。一个人吃多了肉,上火;感情上波折,上火;工作太辛苦,上火;只要一上火,就引来邪毒。现在人生的最大事是躲“非典”,照中医的说法,非典是一种“冬瘟”。北京人爱吃大水萝卜和生蒜,都是防瘟消毒的偏方。大蒜,有极强的消毒作用,嗓子疼,连吃几瓣生大蒜就能好。吃多了大蒜会犯*t,没准儿是荷尔蒙减少或被抑制了大脑神经。如是,失眠人或精神病患者应试试,减少吃安眠药或镇静剂的危险。北京人缺心眼儿,可能也是吃生大蒜吃的。印度瑜珈理论说,吃素的人火葬时是香的,吃肉的人火葬时是臭的。无论死后香臭,活着的时候少吃肉或吃素绝对是防“邪火”的,因为减少了体内多余的热量(尤其对于要发胖的成年人来说)。有些看起来身体很好的壮年人,工作辛苦,饮食过量,其实早已内火过旺,正是“非典”的靶子。但如今很多健身房关门了,连去公园也怕“非典”,人没了顺气的地方,肚子里要积食存火,怎么办?太极拳,气功,健身操,跳舞,瑜珈,打扫卫生,作饭,作爱,都是可以在家里干着祛火的。但是作爱也容易上火,因为感情有波动。尤其是热恋中人,内心四处起火,怎么作爱也扑不灭,那是最容易减弱免疫力的。怎么办?作爱后马上吃大蒜,喝凉水!

  大脑反映迟钝,少冒情感火花,戴上口罩六亲不认,摘下口罩蒜气冲天,是北京今年的春季时髦。

  2003年7月

  对北京的只言片语——刘索拉

  引语:一个北京人叫猫,一个上海邻居过来管猫叫“Pussy",北京人虽听着不得劲儿,但又不好用地方主义来和国际主义对抗。

  北京的出租司机是世界上最好的司机。他们不收小费,稍微绕远了路,就把帐算在自己头上。开车后上了大路才打里程表,车还没真停下来,就把表停了。

  坐在出租车里听广播:大部分司机是北京人,喜欢听相声。北京的老相声百听不厌,不仅逗笑还长学问。新相声轻浮的居多,不擅于引经据典。

  长安街越来越宽大。怎么步行呢?去逛西单和王府井街口那些广场,是不是要被暴晒?

  去颐和园的路上,要经过电子城之类的高楼大厦,没有了从前那种顺着林荫道等待见宫殿的神秘感。颐和园的门口乱糟糟。有人往车上塞卖春药的信息。

  我记得小时侯从缸瓦市骑车去钓鱼台公园有一种探险的感觉,因为要穿过很多胡同,到了钓鱼台公园里有很大的树林,到处是小路,自行车颠簸着去发现新的湖边。在国外曾做梦去钓鱼台,穿过树林竟看到一片海洋和冰川,还有海鸥。心里还奇怪怎么当年没发现这个地方?!可见钓鱼台公园给我留下了神秘感。但是现在钓鱼台公园也翻新了。以前那种荒芜的浪漫气息没了,现在小孩骑车,老人健身,游人划船,情人只能散步,没有秘密地方可以躲着风流了。

  从西单到西四,只有到了缸瓦市还能认出一点儿从前的样子。西四的变化还不大,那个小牛奶黄油铺还在,卖最新鲜的零售黄油,比超市里的新西兰黄油香,据说是从新疆运来的。赶快去买,否则小铺快被拆了,再找不到商店里卖零售新鲜黄油了。

  登高处看西城的夜晚,一片漆黑,北京还是供电不足。登高看东边,处处灯光,是北京的一颗明珠。夜晚的灯光是城市的象征,东边有了现代城市的气派,住在东边跟住在国外差不多,但很多商店比国外的商店贵。

  尤其是出国回来或者是外国人,住在东边觉得日子和国外没有太多变化。不仅是可以吃各国饭,而且银行,邮局都方便。但没有住在北京的感觉。

  住在西城,南城,尤其是二环以内,才是北京人的生活。在林荫道上散步,街坊邻居喜欢打招呼,祖辈喜欢住在一起,家庭是中心,百货商店里东西便宜朴实。

  在南城的商店里听到人们议论说:“咱们这儿穷,非典都不来。”果真,南城的人是非典时期中最幸福的,他们照样出去到小饭馆里吃涮羊肉,没有疑似的。

  南城有些小商店里卖些出口到苏格兰的衣服,有些老商场里卖的布还是中苏友好时期的风格,加上林荫道茂密,弄得那地区倒象是欧洲小城的一角。不过就是突然闻到了街上公共厕所的味儿,又恍悟还是南城。

  北京正在“国际化”,别说东西南北城的北京话区别已经不能辨认了,越来越多的人说话掺着外文,更是不讲究语言细节了。一个北京人叫猫,一个上海邻居过来管猫叫“Pussy",(注解:在英文中是猫和阴道的同义词)北京人虽听着不得劲儿,但又不好用地方主义来和国际主义对抗。

  北京话的魅力在于那些土话和口音。现在好的中小学校出来的北京学生仍是说好听的北京话--老北京腔加学生腔,但次学校出来的学生(尤其是女生)喜欢模仿港台口音。也许是宁可想象自己是阿芳阿辉,也不愿面对自己的语言智商。(大学生来自四方,不能苛求口音了,只有中小学教育奠定人的语言根基。)

  港台文化在北京更风行了,可能是北京人自认不如人家摩登。北京的小姑娘似乎更崇拜台湾男明星。最近闹非典,有几个商业团体发起了一个“中国精神”运动,免得北京人在家呆长了闷得慌。这个运动的主要行为就是放风筝。第一次放风筝的时候,还有中国的鼓队在打鼓助兴,来了好多记者和观众。突然有一个不知名的台湾小伙子站在台上,挡着打鼓的人,向观众招手致意,年轻的北京少女们都为他欢呼,记者们马上把鼓队和风筝的事都忘了,全冲着他去了。主办人们后来才打听出他是一个台湾明星,最近寂寞了,借着北京人办抗非典的活动,来抢镜头的。后来又听说这个小明星,不仅惹北京小姑娘的爱戴,也惹北方老女人的爱戴。有些高胖的老女人喜欢在家收藏台湾小男生的照片,不知是何心态。

  早就听一个台湾女人说台湾男人比大陆男人“时髦”。不过我想,北京女人要想被台湾男人爱上的先决条件必须是要变瘦小,否则会一屁股把台湾风流少年坐死。因为北京女人向来是比南方男人高大的--不高也粗。但是现在的北京小姑娘们突然都变得象港台女人那么瘦小了,不知是小时缺了什么营养还是吃了什么药,还是急于要符合港台小明星的配偶尺寸?

  北京的小姑娘们到了夏天真好看。记得在英国时,年轻男人们开玩笑说,就怕夏天到,因为怕英国姑娘到了夏天穿少了,露出胖身体,对于旁观者来说如同受刑。但是观赏北京姑娘,连我都有快感,个个是窈窕淑女。

  北京的老外越来越多,大部分老外说中文,这在香港和台湾少见,可见北京是国际化城市而不是殖民地城市。北京人说话喜欢以自己为主题,更不喜欢凑合外国人,北京人一张嘴说话,快又声高,都有单口相声才能,顾不上当翻译。所以老外们发奋学中文,更惯了北京人自顾自的毛病。

  北京人爱聚会,每天晚上都是各种不同的饭局。一个饭桌子上要是有那么几个能说的,这饭就永远吃不完了。饭好吃,朋友投机,说来劲了,腿一翘,大呼小叫,口若悬河,没有把门的。笑话走到哪儿都受欢迎,直言的说人闲话也不犯忌讳--尤其对谁看着都不顺眼的人。如果不是因为非典,这种饭局天天晚上都有。

  如果不是非典,全世界喜欢扎堆的人都渐渐要搬进北京了,因为在北京闲不着。

  非典时期,不出门不看人,但是对好朋友和家里人例外。朋友之间说,要得非典一块儿得。说完就照旧聚会,否则生不如死似的。北京人的义气就建立在不分你我的“一块堆儿”上。

  我在伊斯坦布尔时,曾问土耳其的导演和教授们,为什么宁可回土耳其拿低工资用低成本做事,而不留在国外挣钱赚名?他们回答说,听穆斯林庙里每天发出那五遍钟声和祈祷声,比什么都重要,只要听到了那声音,就有了一生的安全感。北京城虽然没有钟声还被新建得面目全非,但只要有北京人在,就有安全感。

  2003年8月

  2003年9月

  想想自从到了北京,这个月都发生了什么事?——刘索拉

  潘石屹摄影展

  潘石屹的摄影展览。在他自己盖的现代城。

  一进展厅,迎面扑来很多西部农民被风吹日晒弄红弄黑的脸部大特写。在展厅中转着圈儿看,全是西北农民的大特写。潘石屹在冬天的时候曾说要去西北摄影,果然很快就去了,还弄出一个大摄影展览来。

  来了很多人和很多摄影机,他的朋友们上台发言祝贺,后来推我上去说话,我吭吭嗤嗤,说潘石屹这个人心里还有另外一番天地,他想通过摄影说出来等等。说着突然想起初次见紫云轩的锦儿,她说了一句话,大概是:我只感兴趣在这个…后面的东西。我想拿这句话来比喻潘石屹,又怕误解,没敢说。只好再三说,潘石屹有别的心思。

  感兴趣事物的“后面”,后面是什么?也许是看得见的本质也许是看不见的涵义,也许是最虚幻的梦想也许是最可笑的现实。小时候照镜子的时候喜欢真绕到镜子后面去,看看镜子后面是不是真有我?猴子也会有同样的反映。人长大了就觉得镜子是理所当然,不会再绕到后面看。但脑子里又逐渐长出一面镜子来,人看见它又忍不住要绕到后面去看,这回可不是容易的事了,能不能绕到后面去?能看见什么?潘石屹盖了一堆房子之后,要绕到房子后面去看荒野,卖高楼的潘石屹和在荒野里撒钱的潘石屹哪个是真的潘石屹,只有他自己知道。

  很多人来了,穿着体面,喜欢和作者握手,但没有人提问题。有多少人回家以后绕到镜子后面去看看?

  北京某新建小区

  河北电视台有个[读书节目],邀我去谈小说。我答应后,去了他们的摄影棚。如果没去这个摄影棚,真不知道北京还有这么一片小区。我们的车一直往西开,过了西翠路,进了一片高楼,出租车只能下到地下停车,人再上电梯到地面,然后下了电梯再上电梯,最后上到高楼上,感觉是在恐怖电影去找毒贩子。什么人设计的这种居民楼?外面阳光射人,里面黑咕隆咚,楼道里没有任何装饰,直接都是白粉墙。楼非常大,象是进了迷宫,但是进到单元里,房间非常小。电视台的人真不易,在小房间里面设了录影棚,主持人的提问很专业,从镜头上可能也看不出来我们被闷得脸冒横油。身后的台标,是一块写了字的帘子布,紧贴着我们背后挂起来。摄影师离我们近尺之遥,只能拍特写,一后退,就进了厕所,才能给我们个全身像。隔壁是工作人员,挤在一个小房间里不能出声,不开空调热死,开了空调冻死,直到节目间断才敢喘粗气。录完相,我被带着下了楼,到了楼院子里,才发现楼身的外表刷得跟国际公寓差不多。这一片楼看来属于新建小区,不会太便宜,属于北京人要死攒一番钱才能挣得到的楼,但里面说实在的不比经济楼强多少。我问主持人为什么不在河北办这个节目?她说为了让北京人不跑腿儿,“谁会去河北接受采访?”她说。我看着这座楼,心想,我宁可去河北。

  住厂房

  我们厂房现在可红了,听说所有空出来的厂房都租出去了,现在谁想进来都困难。有些朋友托我们这些住在里面的人打听空房子,物业管理的人对我们的回答是:要不你们都搬出去,让他们进来?

  整容的争论

  有电视台的人问我要不要去[实话实说]节目座谈,是跟着一堆人评判一个小姑娘是否应该接受全面美容。这真是为难的事:一,我有很多朋友因为上了岁数在做或要做,我不能攻击朋友;二,不想砸美容师的饭碗,美容这种事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和别人没关系;三,这个小姑娘才二十多岁,人生对她来说是很陌生的,在这个岁数有可能去接受任何富于诱惑力的尝试,还不知道自己是谁或将是什么人,就先去当另外一个人,这是她对自己生命的决定…

  谢绝了电视台的邀请,放下电话,想起这世界上的女人分很多种,对美容各持己见。拿那些整天出现在我们生活中的美国电影明星形象举例:Cher做过数不清的整容,到了50多岁还是少女风貌,她对此倒也并不隐瞒,力图保持挑战式的迪斯科皇后时尚,在台上穿着

性感服装挑逗着舞蹈,赢得无数惊讶声:wo!这么老还这么漂亮!她既落得美貌又没招人烦的原因是,她天生美貌,到老年也不隐瞒整容和年龄的秘密,对她来说保持美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事。但是即使这种“自然”,有时也难免闪失,她在演出时穿着过于性感,曾被年轻时髦的音乐评论家评为当年最俗形象之一。我想这也许是出于年轻男孩儿没法看着五十多岁整容美女发电?Michel Jackson把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白人,也是景观,但是这改变暴露了他内心的大不自信。他已经是高于很多明星之上的巨星,但由于种族,可能会受到某种冷落,这是命运的现实,但他急于要进入最主流中,就把自己索性变白了,这么一整,反而成了所有人的笑话。我们生命中一个严酷的现实是:白人把自己变黑变黄,是反叛;黄人或黑人把自己变白就是笑话。因为世界很不幸的还存在主次文化的差别,我们把眼睛蒙上说没有也是白搭。由于欧洲文明史在世界文化的统治地位,所以普遍的审美是以白人长相为标准。也由于这种统治,有色人种的魅力是在于保持自我的骄傲。但是Jackson似乎为南朝鲜的少男少女树立了榜样,把头发染黄,把鼻子垫高,看南朝鲜的MTV,怎么女孩儿都象Barbi Doll?据说全面整容就是从南朝鲜兴起的,把亚洲脸该成欧洲脸。这里不做自尊之类的说教,仅从实惠的角度说,万一有天,亚洲美又时兴了,你怎么办?把垫起来的鼻子再削了?把做大的眼睛再给缝上?这极有可能是马上要发生的事--比如现在西方女人认为小胸时髦,象征纯洁高雅,又时兴做切胸手术了,咱们这边刚垫高的胸再给拆了?

  这是一个矛盾的,充满各种可能的时代,女人的独立性越来越重要,所以每一个女人都在意自己是个什么人。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我周围有一堆聪明的女朋友,她们更喜欢卖弄脑子,所以不在意皱纹和年龄。但我周围也有一些更在意形象的女士,做一点儿美容来保持引人注目也未尝不可。每人都有保持自己长项的招数。不过我爱挑刺儿,整容还是不能整脖子吧?如果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把脸整成二十岁的样儿,但是脖子还是五十岁的脖子,那不是更让人作噩梦吗?至于年轻女孩儿为什么要美容,我不太懂…

  看[查理的天使]

  查理的天使]真烂。本来挺喜欢这三个女演员的,可边看着片子,边觉得头晕呕心。有的烂片也精彩,但这片子除了烂,没什么可说的。

  片子里没有任何可笑的台词,只有一大堆陈腐的好莱坞式的青少年反叛和说教,虚伪的好孩子“天使个性化”之说。没有幽默就别笑,可她们还老笑,就象是紧张过度了。三个女孩使劲在装可爱装得挺累,看着她们笑你不想笑,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笑。她们使我想起那种典型的加里佛尼亚式的女人,总是天真的咧着大嘴,赞美太阳,强调个性又喜欢群体活动,没有幽默感。但凭什么这部片子这么受欢迎?噢,是因为群体的影响力。这三个女孩儿凑在一起,就有一种集体性的冲击力。尽管一个胖得老得侧脸笑,一个瘦得满脸只剩了一个鼻子,一个眼睛象是用刀割开了两条歪缝儿…但是她们三人满不在乎,百分之百相信自己就是美人兼英雄,随时都在亮相,有这么一种精神在,哪个女孩儿不是美人呢?

  不过,它替所有的年轻女孩儿作了一个大美梦:在世上称霸--超人的能量,打败所有男人;当明星--能征服所有男人;无敌--用集体主义来打败比她们更漂亮更有能力更有个性的成熟女人…

  我突然想起年轻女孩儿整容的事来:对年轻女孩儿来说,别管胖瘦,长成什么样,有过什么教育和经历,只要你有几个好朋友,一块儿跳舞,一块儿冒险,一块儿吹牛,你的自我感觉就会比谁都好,外在美内在美都不用太着急。当然绝不要选择喜欢和你比赛、互相挑剔的朋友,只选择那种能互相赞美吹捧并对外界有好奇心的朋友,快快乐乐自自然然混日子,就是黄金时代。有如此的幸运,自然顾不过来想整容的事。

  这么一说,这电影也不全是狗屎。

  北京的私人录音棚

  安子介绍我去他一个朋友开的录音棚,在渔洋饭店附近。老板叫魏敏,人称魏老师。她本人是专科作曲出身,又有多年专业录音经验。一见面,是个典型的北京女人,直率热情,话音高。这个棚让我想起那些在美国南方为蓝调音乐家录音的录音棚,装置不求豪华造作但录音经验十足。一进门,是休息室和接待室,有横七竖八各种颜色的大小沙发,足够音乐家们任意横躺。里面是调音台和电脑设备,再进去,是个大录音室,房顶高深如小教堂。谱架在地上散放,似乎刚有一个弦乐队撤走。房顶上挂着一个个象日本灯笼式的布包,吸音加装置,隔音墙外贴的是粗绸子,毕竟是女主人手笔,软化录音的紧张气氛。我喜欢这种随意又有老派风格的录音棚,设施齐备,价格便宜,对音乐家没压力。往往很多有意思的音乐是出于这种录音棚。尤其是民间音乐或爵士蓝调音乐,必须在老机器上录才出感觉。魏老师的录音棚是少有的保持老机器的录音棚,我希望她再多收集老机器。

  北京的新一代移民

  我这个人喜欢对生人刨根问底。尤其是在北京混事的人,一刨底,都有说的。

  遇见一个在出版社工作的姑娘,南方口音,问从哪儿来的,说是江西,可跟她聊起江西,她几乎不知道。再聊,知道她母亲是朝鲜、日本、欧洲混血,五十年代来中国参加革命的那拨人。这女孩儿瘦瘦小小,乍一看,南方人,她说是在江西长大,你就怎么看她怎么江西。但一细问,原来是朝鲜日本江西混血,马上看出她鼻子笔直,眉眼媚人,脸上有比汉人多一层的故事。可见眉眼值得细琢磨。

  第二天家里来了一个小伙子,饿得说不出话来,吃起饭来如吞碗,吃饱了大笑着跟我解释他的胃口是蒙古和回族的遗传。肠胃也有讲头。

  北京街上走的人,扒拉一个就有一堆故事跳出来。

  2003年10月

  刘索拉文章:

  业余闲话(北京,纽约)

  散记:从纽约到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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