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人＼邱华栋SOHO小报

　　SOHO小报：你常叙述一种人在城市里的心理状态，有时很诡异，你觉得城市会异化一个人吗？城市给人什么样的心理影响？

　　邱华栋：异化其实是工业社会中产生的词，城市一定是会异化一个人的。90年代初北京还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那时我去深圳，广州，突然看到那么多那么高的楼群，人在那些大厦面前一下显得很微渺，这就是物对人的一种心理投射，人在物面前感到卑微。城市是以物的形态出现的，它给人直接的刺激就是钱，是物质，这样的城市空间会时时影响到人的心理，使人不断地被异化。

　　SOHO小报：但是人们还是要涌向城市，哪怕在这里没有身份，没有地位，他依然愿意来到这里，为什么？

　　邱华栋：城市是人的梦想的集中地，城市给人提供一个场景，它就像一个巨大的祭坛，每人都想来这里朝圣，其实还是想在城市中寻求自己的价值和价格，城市又有些舞台的性质，每个个体都想来到这里表演。但是城市又最终规定和约束了人，城市消磨了每个个体的个性，把他们塑造成差不多的人，个体被城市消费了。

　　SOHO小报：人和城市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关系？什么样的城市与人最亲和？

　　邱华栋：没有与人完全亲和的城市。城市就像一个巨大的胃，人是它的营养，城市榨取各种各样的人的营养，它才会蓬勃发展，城市是物，它与人永远不可能亲和。人是大地上短暂的生存者，而城市作为一个物是相对更长久地存在着，它是一个物场，像一个黑洞，要不停地吸取光，它要从人的身上获得它的动力，而人也需要一个秀场来表演自己，人和城市总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关系，从来不会完全贴近。

　　SOHO小报：你觉得城市的本质是什么？城市应该不仅仅是物性的建筑，广场或其它。

　　邱华栋：城市的本质是信息交流。城市最初是由交换商品产生的，城市就是物流和信息流的集散地。

　　SOHO小报：你觉得什么样的城市是好的城市，你个人评价城市好坏的标准是什么？

　　邱华栋：好的城市应该是个性化的和人性化的。现在城市建筑越来越趋同，杭州都在建CBD，这种没有个性的规划很可怕。另外城市的人性化很重要，北京随着道路的改建等等越来越不人性化了，很多很有人情味的小店改没了。好的城市应该是为任何一个生活在这里的人着想的。我评价城市的好坏其实是看这个城市有没有容纳你的空间，是不是可以容纳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生存的人。比如在上海，剃个光头就会被看作异类，而在北京就不存在这个问题，这点上，北京就比上海更宽广。

　　SOHO小报：你很关注个体状态，你怎么看待在快速都市化过程中个体生命承受的挫折和变化？

　　邱华栋：作家总是会从个体生命的角度看待这个时代，关注时代里的每个个人活得是不是有尊严。我觉得中国的都市化是一个必然的趋势，中国应该尽快完成都市化的过程。时代要求中国尽快进入公民社会，都市化可能是一把双刃剑，它一方面促使人进入一个市场经济的生物圈，给每个人机会，但同时又给人带来非常复杂的感受，人要承受这个过程中生活的变化，道德的变化。我觉得关键的问题是，社会应该关心底层人，弱势群体的生存状况，给他们生存的机会。

　　SOHO小报：你觉得城市的主宰者是什么？什么在主导城市的方向？中产阶级？还是其他人的意志？

　　邱华栋：谁也说不清城市的主人是谁，我觉得是时代要求在塑造城市，50年代的城市建筑是苏俄式的，文革时出现很多红色房子，而80年代又有很多假古董，时代要求把城市塑造成不同的样子。当然，在住宅上，现在几乎是中产阶级在主导着它的风格，住宅设计基本是为中产阶级着想的，但公共建筑体现的还是拥有权力的人的意志，政权的意志。

　　SOHO小报：你认为城市不会与人完全贴近，它不是一个安置心灵的好地方，你觉得你的精神故乡在哪里？

　　邱华栋：精神故乡不在城市也不在乡村，它是在艺术里，在宗教里的，艺术家的意义就在于他通过想像创造一个世界，与现实世界不同，在那个世界，我们可以找到自己的精神故乡。（文章提供/SOHO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