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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诞的城市想象

http://life.sina.com.cn 2002年12月01日14:42 新浪生活

  对于城市的话题,我想讲一个故事,就是电影《大腕》里有一个镜头。一个国际大导演的女助手和葛优谈话,谈话的内容特别有象征意义。葛优是中国本土的一个男摄像师,在城市里面骑一个摩托车到处游走揽活,拍东西为生。大导演的女助手要求很严,说必须和国际接轨,要按照我们的原则拍。葛优就很悲愤,他有一种民族自豪感,他说:“我有权不干吗?”这时女助手说了一句话,特别富有象征意义,她斩钉截铁地说,“除非我们不想让你干”。

  “除非我们不想让你干”

  我觉得这就是中国目前的城市情况,“除非我们不想让你干”,否则你不得不干,全球资本主义或者全球化不想让谁干的话谁都不能干,比如像萨达姆、像巴勒斯坦和北朝鲜;想让他干的,人人都想挤着进去干。这句话是中国人处境最好的说明,不管你姓什么主义,除非全球资本主义不想让你干,否则你就得干。这是一个特别的时代,所有能加入到全球资本主义里面的区域,起码还有机会,还能干这个事,你不加入全球资本主义,你就没有出路。

  我最近一段时间跑了几个中等城市,石河子、东营、淄博等,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所有的地方政府被所谓现代性的---我觉得这还是现代性的,不一定光是城市性,城市性和现代性有很深的联系---价值观主导以后,都有极大的愿望,就是建巨大的广场,巨大的草坪。这个动机其实很简单,要把自己的城市变得像欧洲一样、像美国一样,这样投资人看到像美国一样的地方,就会觉得这个地方投资环境是好的。地方政府的想法很单纯,他们要启动城市现代化的工程,他们需要国际资金进来。因为在中国,北京、上海这样的超级大城市已经定型了,但中小型城市有一个很大的竞争,这个城市如果被选为全球资本主义的一个节点的话,它就有机会发展,如果这个城市被抛弃在全球资本主义网络之外,这个城市就没用了,像贾樟柯电影《任逍遥》里面的城市大同一样,变成了废物。所以地方政府这种要铺大草坪的想法,我倒不觉得是愚蠢的,因为他怀有伟大的焦虑,他的焦虑是什么?他们就是怕《大腕》里关之琳说的那句,“我们不要你干了”,所以地方政府的战略很单纯,就是把原来社会主义中心人民广场都修成一个个商业主义的广场,修最好的喷泉,到处都种树,有大片喷水的草坪,都是千篇一律的,因为全球资本主义要求投资的地方一定要有这样的城市形象。

  现在中央政府,包括各种社会力量,其实都抱有一个很大的心愿,就是要做得比别人好,中国城市的想象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我们要做得和美国一样,和欧洲一样。所以,招商引资,安定团结,扩大改善投资环境的一部分,就是建大广场,盖高楼,盖大剧院,和国际接轨。怎么和国际接轨?就是一切都按照国际惯例运作,力争成为全球化的一个重要节点,这个节点是和全球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所以,就像我们现在讨论的,真实的城市完全被我们想象的代替了。

  我们城市的距离感和过去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距离的概念和我们以前的概念,和原有的城市居民概念不一样。比如亚北有一个社区叫海德堡,旁边有一个叫“北七家”的村子,“北七家”和海德堡的距离感觉就完全不一样,“北七家”的人们都是农民,他们偶尔进城到北京消费一下,到王府井喝点东西,他们就很欢乐了,他们的距离概念基本上是可以丈量的区域概念,但是海德堡的居民距离感就不一样了,他从这个地方15分钟之内就到首都机场了,然后就到纽约,到巴黎,他的空间感,实际上离巴黎、东京、香港这些城市,比离“北七家”居民更近,“北七家”的居民就像城市里游走的幽灵。

  全球资本主义在中国创造了这么一种伟大的过程,一方面通过廉价的劳动力在市场里面生产,另一方面我们有高端的劳动力,就是精英分子,我们的海归,这个“龟”含有巨大的生命力,因为他不断在美国的海---美国是一个巨大欲望的海---里面蒸煮过了,突然现在回到中国变成一个“龟”了,这些人受过全球资本主义训练,他回来以后,到这个空间,其实也有一个很大的愿望,就是要把美国的环境搬回来。所以,改变城市的群众基础不一定是地方政府,其实现在地方政府的主导能力挺弱的,地方政府也是受很多的夹板气,各个利益集团他都惹不起,比如《南方周末》会呐喊,《南方周末》是在给它的利益集团呐喊,其实每个媒体背后都有自己的利益集团,这个利益集团我们看不见,但是它以正义的名义,以道德的名义,表现得非常强势,这强势在城市里面有这么一种效果,它创造城市的一种网络,形成最大最强的一种欲望,就是消费语言的能力。在这个消费过程中,你会发现其实主导中国城市进程的恰恰是中产阶级,现在也许叫中等收入群体、社会中层等各种各样的说法,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阶层是浮现了,这是中国最大的历史现象。中产阶级的浮现,对城市的想象有决定性的意义,怎么去改变一个城市的面貌,一个城市怎么高级化,变成一个高雅的地方,这个城市是依靠中产阶级消费的能力、消费的欲望、消费的想象结构出来的。

  伟大意义的可消费性

  基本上中产阶级的趣味和想象有两个方面的想法,一是创造一种时髦,就是BOBO,一方面他是布尔乔亚的,是老老实实干活的,在新技术企业里面八小时之内驯服地干活,另一方面他又充满了波希米亚式的狂野,他们在白天是最驯服的中产阶级白领,但是晚上又狂野地在网上发泄自己民族主义的感情或者自由主义的感情或者左倾的极端的情感,通过晚上狂野的发泄和白天驯服的生活形成一个非常大的对比。这样的中产阶级,他的趣味必然是非常荒诞的,或者说是非常可爱的。一方面他觉得财富非常重要,另一方面日常生活又是具有绝对意义的,过去社会主义的时代,日常生活被高度的压抑着,现在我们的日常生活被绝对地解放,日常生活被赋予了极高的价值,这是我们从来没有过的。所以,你会发现房地产商是响应了这个过程。他要把他的房子创造出那么多概念出来,来满足人们对日常生活的极大需求。所以中国城市空间的改变,用想象的城市来改造这个城市的时候,最主要的一个想象,就是怎么使日常生活获得一种神圣的功能,使日常生活的每个细节都能具有很大的意义,就像宗教一样美得灿烂,康德式的那种崇高感,但其实这些事物是极端琐碎的,没什么意思。他们将这些极端琐碎的事物赋予一种非常意义,以广告形式、时尚类杂志把这种东西神圣化。而把日常生活神圣化的办法,就是创造伟大的概念。所以这时候中国房地产商的能力就是如何销售这个概念,因为日常生活变得很神圣的时候,一定要赋予伟大的意义,把本来是极端琐碎的事物赋予比毛主席时代的革命、斗争、爱国更加有意义的含义。你现在购买一所SOHO现代城房子的象征意义和毛泽东时代作为一个劳动模范的象征意义是差不多的,所以日常生活的意义浮现出来,我觉得城市文化被重新改造过了。其实地方政府的愿望都无法控制日常生活欲望,这是一个方面。

  另一方面,把日常生活的高雅化拿来消费。BOBO族把这些极端琐碎的东西赋予神圣意义以后,他就把过去、现在的伟大意义全部变成了跟日常生活等值的神圣,所以现在信仰新左派的人很多,年轻的中产阶级人热衷讨论阶级问题、讨论压迫、讨论女性性别的问题,为弱视群体鼓与呼,为环保鼓与呼,你会发现中产阶级把自己的形象,把神圣的事物用一种商品的方式来运作的时候,是非常成功的。所谓环保呀,对自然的珍爱,都变成中产阶级消费的一个非常有趣的成份。中产阶级把事物赋予神圣的意义,过去的神圣只有革命性的神圣,现在它的神圣性是无限的,然后使得地方政府、媒体都在操控这些东西,在操控这些东西之间取得形象和身份,我觉得这种情况很有趣。中国城市的想象,基本上通过中产阶级,一方面把日常生活神圣化,一方面把过去神圣的事物变成商品消费,通过这两个途径,我们的想象得到完成,我觉得这是很有趣的过程。正是这个过程重新创造了中国的历史。

  飘在中间的城市

  所以,我觉得无论怎么样,我们的空间有一个很大、很有趣的问题,就是说具有空间反重力的形态,是脱离中国本地的,反重力的,飘在中间的。在环路开车的时候,我发现我飘在城市中间,我在城市穿行的时候,我感觉在城市里是没有重力的,我不是在城市地面上。我们怎么透过现在想象的城市来观察关于真实的中国城市?我到王府井,看见那个灿烂的地方,有历史文脉,有很深的文化积淀,还有最现代、最当代的购物中心,有像迷宫式的辉煌的东方广场购物中心。但我从王府井一条街上往旁边一拐,小巷子里面,在30米之外,那里面是极恐怖的,那里面北京人都搬出去了,因为他们基本上在郊区买了房子。这里面没有任何拆迁的余地,因为地价极端的高贵,没有任何开发商愿意开发那个地方、愿意去承担这样的责任,地方政府也懒得去管它,让它自生自灭解决问题。走进去以后就看见那里面的人,都操着方言,发型奇怪,我们在里面走着,一盆水就泼过来了,里面那些小饭馆里包含的秘密你可能完全无法理解。我晚上从非常优雅的街走到那里面,看见晃动的人影有非常可疑的感觉,就是一种非常可疑的幽灵般地飘浮在城市边缘,当这个幽灵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这个时候你感觉到这个城市是一个完全断裂的城市,一方面它有高度的反重力,完全是飘在上层的,非常完美,是全球化的一个节点。另一方面又是被重力所紧紧拉住陷到陷阱中间,没有办法超拔的,这两个城市,一个是在上面,滑飘的。当然另外还有一个东西连接起来,就是通过地下的铁路。除了地下管道式的东西以外,那个地下城市是不堪闻问的,没有价值的城市。我在上海也是这样的,那些街道里面非常的恐怖,有很多操着不同语言的人,形迹非常的可疑,鬼祟。在广东也是这样,珠江两岸非常的灿烂,确实让人鼓舞,鼓舞完了接着往里边走,形迹可疑的东西又出现了,这个时候你会发现这个城市的所谓二元的结构,这个二元性里面包括全球化的因素和一个本土化因素,就象三明治一样夹在一块,叠在一块非常耐人寻味。

  我们现在看到的情况,中国城市的问题,不是中国内部的问题,不是我们中国社会主义的规律所能解决的问题,它是一个全球资本运作的结果,就是中国作为全球化过程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它已经完全纳入了全球的资本主义生产体系、消费体系里面,已经变成了消费体系里面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国家的力量已经转化了,国家的力量如何体现?国家的力量是维护安定团结的,另一方面它又是和跨国资本直接有联系的,它可以解决中国很多难题,它通过经济发展来创造自己新的合法性。现在新的地方政府,你会发现,一旦有了新的经济发展,就有了政绩,这个地方政府就拥有了一切,它再腐败也可以支撑下去。这样一个形态的中国,我觉得是前所未有的。张颐武(文章提供/SOHO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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