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的和平，正如初秋阳光，热寂、明媚，在这个全民热爱棕榈色的国家里漫步穿行，我真不敢相信，那张被殖民了100多年、被战争折磨得家徒四壁的苍老寡妇的面孔，竟然以她巨大的温存与韧性，恢复着人性本真的美丽。

　　在中越边境为生计而奔波的叔叔告诉我，没有人喜欢战火，大家以物换物，将心比心，盖没有防盗网的法式房屋、看纯平电视MTV，火药用来制造最精致的火柴，把硫磺的味道释放掉，然后点燃上等雪茄，把烟灰磕在红木贝雕的艺术品里。穿用最好的橡胶制造的拖鞋上街，没有必要夺命狂奔。死是上天给的最后礼物，平静接受，不怀怨言。

　　汽车到达与中国一河之隔的越南芒街，越南少女们将车窗围住，把用最好的橡胶制造的拖鞋递进来，我本来以为在《三轮车夫》里的梁朝伟的越南情人是万里挑一的美女，因为我被她纤细的腰肢和腰肢下一尾灵巧的发梢电晕过。亲眼看到才发现，那些穿著旗袍领紧腰斜襟的本土服装的越南女子，都很像她，眼睛和身体说的话比起电影里的MIKE，更温柔贴切。在越南，女孩子比男孩子要多得多，战争破坏了两性平衡，所以，一旦和平，她们都美丽得不得了，希望自己是那个幸福的新娘。

　　从芒街到海上桂林“下龙湾＂，已经落霞缤纷。

　　我下榻在一家法国殖民时期的旅馆，沿着红木楼梯、雕花走廊进到客房，幽暗的光线把白色床单染成昏黄色，睡意一下子就爬上来。越南人管芒街到下龙湾的公路叫爱国路，后来我在河内的军事博物馆看越南战争地图，才体会到这条坎坷山道的忧伤意味。复杂的地形和连年的战争，使一条180公里的公路，行驶了将近6个小时。所以，舟车晕浪的我很快睡着了，直到深夜才醒过来，看看周围已经不是贫瘠的农村、碧绿的麦浪和险恶的山路，才不再恍惚。仔细观察，越南的旅馆有一种清凉的干净，这让我想起他们的厅堂，即便是最贫穷的农民，在耕作之后，也不忘洗凈脚丫进门。在珐琅质的白色洗手池和白色的瓷砖的映照下，我洗了一个非常美好的澡，然后拉开落地窗帘、推开玻璃窗、再推开百叶窗，就看到凌晨的海。

　　如果用越盾来计算的话，居住旅馆和一日三餐的价钱，要比使用RMB在广州生活低得多。凭此，秋天的越南真是一个很好的栖居地方。

　　真没有想到第一次看海上日出是在越南，像我们这样昼夜颠倒的人，我以为永远没有机会呢。越南时间8点(中国时间9点)，我已经在红色的游船上，坐在船长和大副身边，看浪花高高地跳起来。语言不通，我和船长都讪讪的笑着，我怀疑他是退伍军人，因为按照越南的战争史，以他这样的年龄和灵敏度，不可能安居家中。我给他拍照片的时候，没有怎么感觉到他在笑，冲洗出来以后，才发现原来他的笑容是掩藏在淡定平静的内心下的。在河内，我无数次邂逅这样的笑容，劫后的和平，正如初秋阳光，热寂、明媚，在这个全民热爱棕榈色的国家里漫步穿行。真不敢相信，那张被殖民了100多年、被战争折磨得家徒四壁的苍老寡妇的面孔，竟然以她巨大的温存与韧性，恢复着人性本真的美丽。

　　告别船长，我随旅游车前往越南首都河内，然后下车改乘座位在前面的人力三轮车(有点像婴儿手推车)。看着法国建筑下走过的安详的人群，悠然的卖着香烟的小贩，在路边打羽毛球的青年，还有播放着邓丽君歌曲的电器商场，宁静的黄昏缓缓而至。该到吃晚餐的时候了，越南菜馆多半是法国老房子改建，挂满了拜占庭式的吊顶、绿色的植物、观音像和贝壳画，装饰得多少有点杂烩，相比之下菜却清淡寡味，蒸鱼点酱油、酸笋、细细的米粉和青菜……用青花

　　从广场到河内市中心还剑湖里凝固的动物，看到许多恋人依偎在湖边，像琥珀一样陶醉着。我想起叔叔说的话，想起博尔赫斯：“那时候，我寻求日落，城市外围的陋巷，和忧伤；如今我寻求黎明、都市、和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