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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温暖的家—北京

http://life.sina.com.cn 2002年09月23日14:59 新浪生活

  文/明珠拉姆(新浪网友)

  “人生就象一粒浮沙,不知道命运将它吹向何方。”——俄罗斯谚语

  四年前因为一个承诺,大学刚毕业的我只身来到北京,除了随身的几件衣物和一箱画稿,口袋里只有二百元钱。

  最初,和三个求学的女孩合住一间全地下的地下室。人坐在里面象是掉进冬眠的蛇窝,没有信号,没有光——那种黑,完全抽离了时间的概念,阴湿霉变的空气在身边盘旋着,气若游丝。后来借住在朋友的办公室里,晚间若大的三层旧楼里只听得见自己噼嗒的拖鞋声,一张折叠床永远是在天见亮的时候就要收起来,小心地放在墙角。再后来,终于有了一个小小的家,虽然只是筒子楼里的一间不足十平方米的宿舍,也很难顾及到自己的隐私,但日子毕竟一天天地好起来了。

  几乎是夜以继日地出创意、出设计,坐了公司的车去客户那里提案,穿行于高档商区的群楼中,有时会注意到大理石地面和玻璃幕墙折射出的繁华街景,支离破碎。在难得的不用上班、加班的日子里,整理好小屋,便把剩余的闲暇消磨在院中的那片树林里。

  一直很奇怪在这样的大院中竟然会有这样一片老林子——杨树林,我为这个奇怪而感谢老天。这种北方的佳木无一例外地挺拔、简单,带着不卑不亢的味道。象我一样喜欢在林子里转悠的,还有院里的小孩子们。这些城市里的孩子白净而活泼,仔细看来他们的相貌有着不同的差异。

  我居住的院子属于一个民族单位,也就是说在这里工作生活的人们绝大多数都是来自祖国各地的少数民族,彝族、藏族、蒙古族、朝鲜族、维吾尔、哈萨克。。。自然,那些聚在一起、不同年龄的孩子们也分别属于不同的民族,而且在他们中间还有象我一样的不同民族的混血的孩子,只是不再会有人叫他们“杂种”、“二转子”、“串秧儿”,在这里他们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团结族”。

  看那些小孩子不分彼此、没有界线在一起嬉戏是件很快乐的事儿。年幼的在狭仄的走道中奔跑,随性闯入任意一扇开启的房门,如一股小旋风夹带着尖叫和骚乱,卷走糖果和大人的叮咛;大一些的男孩子聚在大门口前踢足球,常因为比赛的分歧而吵闹不休;女孩子则凑在林子里,安安静静地过家家。有一回她们拦住过路的我要我猜个

谜语:“包公和
白雪公主
生的孩子叫什么?”这个谜语多次被我在同事和朋友的聚会中提及,五花八门的答案复杂、暧昧,无一猜中,其实谜底是“灰姑娘”,就这么简单、纯真。

  孩子们带来的惊喜不之这些,去年的六一前夕,小姑娘们突然挨个敲门,以外交的辞令邀请大人前往院中的停车场,等人们又奇怪又好笑地到了停车场,发现即使是才会走好路的小家伙都被调动起来搬小凳、布置会场,全院的孩子们共同密谋,给大人安排了一场精心准备的儿童节演出节目!

  到处都可以听见他们制造的声音,看见他们追逐的身影,甚至可以通过某天看到哪个或哪几个孩子穿上漂亮的民族服装,从而判断出这天是哪个民族在过节。

  孩子们的游戏每天都在进行,风雨无阻,而属于成人的大型集会,一年之中屈指可数。只有在此时,人们才能尽情地唱着故乡的歌,跳着民族的舞。但很难见到孩子们的跟随,年龄越大、越是上了中学的孩子越是如此,他们坐在一边笑逐颜开,如果你拉了他们起来,他们会不好意思告诉你跳不好或者干脆不会。一个民族的长歌牧舞千百年来在日常生活中形成、继承,无须专门去学或去教,只是出生和成长在北京的他们,与属于这生活和记忆的联系悄然断开。不过蹦迪的音乐一响起,那些孩子呼啦全蹦了起来,舞姿可真是好看。

  一如父母所期翼的,自己的后代不再需要象自己那样付出极大的代价和努力,才能获取良好的受教育背景和物质条件:他们有属于自己的学习和娱乐时间而无须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他们上幼儿园,上正规的学校,接受额外的外语、绘画、钢琴和舞蹈训练;这些说着标准普通话的小孩子关起门来完全可以纠正父母东倒西歪的汉语发音。然而,忽然有一天,做父母的发现已经上了学的孩子在操着一口地道的京片子的同时,完全拒绝说本民族语言和忘却了自己民族的语言了!多年苦心营造的家庭语言环境在扑面迩来的门外世界的冲击下不堪一击,就这样轻易地被现实打败。语言似乎承载着民族的一切骄傲和自豪,它的丢失直截了当,不比歌舞的丢失来的婉约和不经意,这使父母们尤为悲伤而无奈。

  教科书中说世界大同是消灭了阶级和国家之后的民族大融合,而其中民族的消亡是最后、最漫长的过程。从乐观的角度而言,或许我们新一代的孩子和我们的“团结族”已经提前完成了个人的“大同”,在我们每一个人当中,既没有“狭隘的地方民族主义”者,也不会诞生出“大民族主义”者;我们既不排他,也不自闭,这是真的。

  然而,有时在午后杨树的荫翳之中,荡溢在不同民族孩子们的笑容中,我的心会忽然悲伤起来:我们、我是谁?我们从哪里来?

  我的生活中有多少人在说:你可真不象(藏族),你不黑也没有红脸蛋;你怎么会是,连话都不会说;你又不纯粹,怎么可以说是;你凭什么不选择A民族,而选择B民族;你在青海生活过么,放过羊么。。。就好象我是个怪物,或者根本就不应该、也不曾存在过!有些迷惘不仅在他人的眼中和唇齿间,多年来那些疑问也一直不曾湮没,对民族的追溯和对归属的认同和渴望一直深存于我的血液里。即使是有遗传学证明——通常我们会更为聪慧和美丽,这也不能使我多些安慰和快乐。

  那些幼年的、模糊的、迷茫的、痛苦的困惑和无助。或许人们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困难的是中间的那一部分。

  同样的迷失和无助怕是那些孩子今后或多或少也要品尝的吧——

  在大院中半敞开的生活,那些孩子和那些父母就好象是一面镜子,令我无意间跌了进去,重温童年和少年的无忧光阴,清晰地看到父母曾经做出的努力。更重要的是:当原本已逝去的一切以观镜的方式重新展现在面前,现在的我或许有能力、可以找到生命的真相。

  后记:

  对于家、故乡和民族的感情其实是极复杂的,因为站的近,因为爱的多,很多东西更是难以表达也令人悲哀。比之我们的父辈,自己那点伤感和自怜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有关于出生和成长的一些体会和感受罢了。

  人不能选择的东西太多,所幸的是,我可以选择如何去活着,如何去爱,如何去憎恶,还有如何把这些情感表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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