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马儿娜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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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life.sina.com.cn 2002年09月20日12:46 扬子晚报 |
如果我告诉远在异地山区里的爹娘我要写的宠物马就是我家娜娜,他们准会咧开嘴笑弯了腰。可是我是真的。谁说乡下一匹老丑的、以负重为己任的马不配“宠物”这么高贵的称呼? 娜娜是我家乡最好的玩伴,伴我这平凡的农家女,度过艰难成长的幼年。可是现在我长大了,十八般地变化着,娜娜却老了。 娜娜,它的眼睛里总蒙着迷茫甚至愚钝的一层柔光,它的头总是温良地下垂。微风吹过时,它那长短不一的毛不再像深秋阳光下的麦穗,金灿灿地随风飞舞……与它共度的日子里,我从未在意这一切是变老的征兆。我只是细致地抚摩它依旧柔顺的鬃毛,耐心地等着它打出一个响鼻,似乎向我发出羞怯的邀请。于是我把手放在它的耳侧。“走吧,娜娜,美美吃一顿。”我把它牵离简陋的马厩,牵到离村不远起伏山脉间绿油油的草地上,看它俯下头去。娜娜俯头的姿态像个王后,屈尊降贵地接受众臣的拥戴———可它只是为了贪婪地吃草。草是我能给它的惟一享受,因为它是富足的,长在苦难生活表面,而且异样茂盛。我略带忧伤地看着它,看着这头只知道低头让父亲把枯树枝、烂稻草一摞摞堆上去的畜生,心疼没给它安逸的生活。我从没舍得骑它,因为父母都议论过它老得不中用了。曾经也想过卖掉,在经济最窘迫的日子里。可是农村人的心是善良的,敏感而凄苦的。喝粥吃馍也不能卖呀,哪怕是为了不伤自己这颗动了感情的心。 娜娜一声不吭地吃草。对它的沉默,我总是忧心忡忡。多少个夏天的夜晚,我忽然从睡梦中爬起,摸黑去它破旧的厩,屏住呼吸感受黑暗中的气息,这气息告诉我它还活着,我悬着的心忽地落下。然后我继续回味刚才的梦境:我奢华地穿着镶了边的马裤,骑在神气的娜娜身上,飞驰……穿越秋日的风,穿越无尽的落日,前面就是希望,希望。也许会有英俊的骑士,也许没有。光是那自由无羁的感受,已让我幸福得透不过气来。 十五岁后,村里的人都开始议论我的古怪。也许和娜娜一样,沉默得像一切活的生灵中的异类。几年后我背井离乡,在城市自由的空气里穿梭,时时脑里会现出娜娜的形象。那隐忍的垂首,默默承受的眸子,负重的身体与灵魂……我就这样走着走着,泪流满面。(文/刘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