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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行雨雾山谷,苦乐在途中

http://life.sina.com.cn 2003年05月14日11:32 新浪生活

  新浪网友:阿尔胶0202欢迎 网友投稿

  那是七月里一个细雨蒙蒙的清晨,我随一辆从云南香格里拉县出发的长途汽车去四川稻城。旅游旺季尚未开始,除了我以外,同车的全是当地的山民。走亲访友、跑土特产买卖,大包小包、筐子蓝子将两排座位间的通道塞得满满当当,再无下脚之处。司机是一位三十来岁的红脸汉子,高高的颧骨,细长的眼睛,脸刮的光光的,头发似乎刚刚理过,有款有型的,一身休闲装,还带着一双雪白的手套。这一派打扮与车上肮脏陈旧的设施和土头土脑的乘客们相比有些过于光鲜了,倒让人心里有些犯嘀咕:听说此一去路途险恶,要在重山峻岭中长途跋涉十几小时,翻过好几个四、五千米的山口,这位漂漂亮亮的司机,有足够的经验胜任吗?

  出了县城,汽车很快就离开了相对平坦的谷地,在一座座大山上盘旋起来。司机心情很好,意气风发地坐在前方的驾驶座上,身体随着山路的颠簸有节奏地上下起伏着。汽车在他的操纵下象刚上过

润滑油的滚珠,在回肠九曲的山路上左转右拐,爬上滑下,滚动得十分流畅。每到山回路转之处,司机并不大减速,只见他像驾驶
摩托车
那样,双手紧握方向盘,身子迎合着离心力,挺夸张地向一侧左倾或右倾着,好像要靠自己的重力帮助汽车完成一个圆满的转弯。伴随着这一个个优美流畅的回转动作的是一声声震耳发馈的汽车喇叭的鸣叫,像是在不停地大声宣布“我来了!”。在情绪高涨的司机的影响下,一车乘客也都兴致勃勃。素不相识的男人们豪爽地互相分发着香烟,刚刚认识的女人们在叽叽喳喳说着话,最后一排座位上的五、六个山民时时被汽车剧烈的颠簸从座位上颠起老高,引起一阵阵哄笑。忽然,一双小手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身后座位上的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竟递给我一块美国箭牌的口香糖。

  连绵不断的群山在身边脚下起伏,茂密的森林之上是绿茵茵的草坡,细细的河流像一条条蜿蜒的青蛇在深深的谷底游走,斑斓的坝子上一小片一小片的青稞已透出了金黄。雨雾消散,化成一缕缕轻而薄的白云飘逸在脚下。阳光使山川和草甸更加生机盎然,人的情绪也更加活跃了。这时候车厢中音响喇叭里响起了柔缓悠扬的音乐,传出一个女歌手委婉深情,充满憧憬的歌声:

  “走进西藏,哎──

   也许会发现理想,

   走进西藏,

   也许能看见天堂──”

  让我始料不及,突然一呼百应,接下来的歌声竟变成了司机、乘客的全体大合唱:

  “亚拉索,走向高原,

   亚拉索,走进西藏,

   亚拉索,走向阳光。”

  豪放的山民忘乎所以地张着大嘴唱着,朴实的的姑娘忘情专注地唱着,我身后的小男孩和他的小妹妹的童声在合唱声中清晰可辨,邻座的一个刚才还因晕车呕吐得一塌糊涂的少年,也坐直了身子,加入了大合唱之中。简洁朴实的歌句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红脸司机用他的震耳的喇叭声配合着大合唱,歌声中,人们随山路的回转,全体下意识地左倾右斜着身子,帮助司机完成一个个完美流畅的转弯。在司机的带领下,大家豪情奔放,走向高原,走向阳光。

  烟云缭绕中,车的左前方在几乎同一海拔高度上出现了一座巍峨的山影。铁青色的嶙嶙石峰戳破云海,直指蓝天。车上人的目光全被它吸引了过去。像是有意让路人观赏山峰的壮丽景色,公路引导着汽车从海拔四千多米的山巅围绕着这山峰回旋下降,近半小时的时间下降了八百多米高度,并绕山几乎转了一周。整个过程中人们像在从上到下观赏着一座巨大的奇石盆景。阳光、清风和云雾以及不同的高度和观赏角度使这座山峰变幻莫测,美伦美奂,令人叹为观止。

  汽车在山谷中穿行,驶过一个个藏族村落。几乎每个村口都矗立着一座或大或小的白塔和玛尼堆。五彩缤纷的经幡纵横交错在风中飘扬。旁边偶见转经的老人。汽车驶过,老人抬起无动于衷的目光注视着;放学路上的少年们却站住,一本正经地向汽车行少先队队礼。拐过一个山角,只见前方公路上一群山羊席地而卧,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挡住了去路。司机在羊群前按响了他的所向披靡,曾惊得小牛犊乱窜的喇叭,羊们却无动于衷。只有一两只抬起头,睁开眼睛不满地瞪了一眼打扰它们安宁的汽车。红脸司机无趣地笑了笑,无可奈何,只好求助于牧羊人,费了好大劲才将羊群赶开。

  前方路上又遇到一辆蹒跚而行的手扶拖拉机,满载的程度令人咂舌。平常至多可乘五、六个人的小小车厢里竟站满了十几个藏族村民。男人身着簇新的出门服装,女人戴着水红色的头巾和五颜六色的围裙。大家肩抱肩、臂挽臂地互相搀扶挤成一团,无遮无挡地随着拖拉机的颠簸而上下跳动,东倒西歪,实在让人为他们的安全捏着一把汗。突然一个妇女手中抱的小狗被甩下了车。小狗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转身要逃跑。两个男人跳下车,向小狗追去。其他人快乐地叫喊助威。汽车上的乘客也因眼前这一景象而兴奋不已,涌到汽车前部高声欢呼加油。小狗终于被逮了回来。两个藏胞得意地向汽车挥着手,又侧身将自己塞进了拖拉机上的人群中。

  公路一次又一次迂回下降又盘旋上升,汽车一会儿落入谷底,一会儿又攀上峰巅,像一叶小舟游戈于海拔四、五千米的山海之中。一首高亢悠扬、脍炙人口的《青藏高原》一遍又一遍地在车厢中响起,引起人们百唱不厌的和声共鸣:

  “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

   是谁留下千年的企盼,

   难道说还有无言的歌,

   还是那久久不能忘怀的眷恋。

   哦!我看见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

   一座座山川相连。

   ──那正是青藏高原。”

  夕阳为壮丽的高原披上了辉煌的晚装,也为一座座山川染上了一抹荒蛮和苍凉。汽车翻过了最后一座五千米的山口。山上树木全无,只有绿中泛黄的草甸铺满山坡。山谷中偶然可见藏民的白色帐篷,孤独地冒出一缕炊烟。三五成群的(牛毛)牛自由自在安祥地吃着草。汽车沿一条长长的由无数个转折组成的之字形公路下降至一个宽阔的河谷。不知从何而来的稻城河波涛汹涌在路边奔腾着,时而离沙石土路一步之遥,几乎水漫路基,时而忽地不知转向何处踪影全无,留下一河滩滚滚乱石。土路质量极差,与其说汽车是在公路上行驶,不如说是在乱石滩上跳跃。一车人东倒西歪,前仰后合,上窜下跳,再无了赏景说笑的兴致。司机的喇叭不再轰鸣,收音机里也很久没有传出歌声了。十几个小时的颠簸使人们筋疲力尽,此时只剩下一个心思:稻城,那最后的香格里拉啊,你更在何方?

  天色越来越暗。乌云重新笼罩住了山峦,路旁浊涛滚滚的河模糊起来。一路上不见任何人影车迹。地老天荒之下汽车像一只可怜的甲虫,在渺无尽头的土路上爬行。人们昏昏欲睡,似乎被汽车携带着,在滑向那茫茫不可知的世界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青藏高原》高亢的旋律再次轰然响起,冲破了黑夜的混屯。人们睁开睡眼向窗外望去,昏黄的车灯下,一座高高的白塔矗立在路的前方,目的地稻城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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